他对这个低调的小宦官,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还能有什么喜好,咱们没有根的人,这辈子,不就图点那些黄白之物么,哦,对了,听说他伺候陛下的时候,因为不识字,闹了很多的笑话,眼看这陛下坐了大宝,他正找人教他读书识字呢,也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这事情!”
“难道在宫中,这等读书识字的事情,还不许你们做么?”陈恩大奇,郑和他是知道的,允文允武,那叫一个文武双全啊,难道说,这个时代的宦官,甚至官至司礼监少监的,都是一个文盲么?
“他脑子不好使,他以为他是干爹啊,陛下如今用他,还不是因为他不识字,要是他跟干爹一样,他这司礼监的差事也估摸着到头了,到时候,打发去酒醋面局或者浣衣局都不奇怪?”
“这话怎么说呢?”陈恩追问道。
“连干爹都知道避讳这些朝政的事情,要不然,你以为这司礼监会轮得到他做主,他倒好,陛下不喜他识字,他倒一个劲的鼓捣,我看他啊,红火不了多久了!”
“宫中有一块铁牌,那是洪武十七年的时候,太祖高皇帝立的,上面写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侄少爷这次进宫,不知道看到了没有,这是太祖高皇帝的遗训啊,他掌管司礼监,又要读书识字,他想干什么,这分心思,就足够他万劫不复了!”
李磊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琐事,陈恩却是心里有了数,原来,这狗儿不仅仅深得帝宠,还是一个上进的宦官,这人,能交好的话,自己当然要死命交好,但是,若是交恶了的话,只要郑和有需要,他会毫不犹豫的倾尽所能帮助郑和,把他送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去!
宫里的消息,流传的真的不要太快,当然,这是指朱高炽特意和陈恩演的那一场“偶遇”的戏,这出戏,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已经传到了纪纲的耳朵里了。
陈恩和皇帝说了点什么,纪纲还没有耳目灵便到那个地步,所以,陈恩那句“锦衣卫指挥使陈恩”倒是暂时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但是,仅仅世子和陈恩的这个偶遇,就已经够纪纲踌躇一阵了。
说句心里话,这陈恩和几个白莲教的人物有牵连,在他心里,还真的不算什么事情,要说是陈恩是白莲教徒,他是怎么都不信的,没人会傻到做着锦衣卫的镇抚使,还去赶着那造反杀头的勾当,在他想来,无非是银钱上的关系而已,或者,以前建文朝的时候,陈恩这个锦衣卫百户,曾经和白莲教有过那么几次不清不楚的来往而已,如今新朝气象了,这些干碍来往的,只要是个明白人,就知道会最近割裂开来。
可眼下,世子居然和陈恩是旧识,弄不好,陈恩就是世子的旧属,这下他倒是有些难办了。
他拿这件事情和郑和说道,其实,最开始的用心,无非是向郑和卖个好。你看你侄子都和一些不容于朝廷的逆贼有关联,我也没把他怎么着,这个人情你总得领吧!到时候,若是我纪纲有需要你援手的时候,你总不能袖手旁边吧!
可陈恩旧日的身份,还真不用太明白,他在建文朝,一直就是在为北平的王府效力,听说王府当中,精挑细选了一批侍卫做暗谍,放置到了南京,纪纲简直都不用猜,陈恩肯定就是那些暗谍中的一员了。
对于这些王府侍卫出身的暗谍,纪纲实在知道的不算是很多,这些人,一直都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他甚至怀疑,就是郑和在替皇帝掌管着这些人。锦衣卫和这些暗谍出身的人,几乎是完全没有交集,除了陈恩,这个既是暗谍,又是锦衣卫的家伙。
他不知道陈恩和世子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郑和有没有将自己和他书殴打事情给陈恩透露了多少,但是,能被皇帝委任做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岂能是碌碌之辈,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若是这陈恩扯着世子的虎皮做大旗,那自己这岂不是自讨没趣么?好吧,再往前一步,这陈恩要是真的是奉了世子的命令和那些白莲教拉扯不清,那自己这一下子捅出来,那是打陈恩的脸呢,还是打世子的脸?
这事情,自己就不该和郑和说,可就这么缩回手去,只怕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陈恩这个镇抚使面前,又威信顿失了,纪纲有些进退两难了。
这个时候,他甚至开始佩服自己有些远见了,一开始就把陈恩远远的打发到诏狱那边,没有让对方在自己面前碍眼,也没有让对方参与镇抚司里的各种公事,绝对是先见之明,否则的话,这一次就不仅仅是陈恩觉得他有些难堪,其他的那些属下,也一定在看着自己的笑话。
眼下这事情,还没有公开,仅仅限于几个当事人知晓,得亏自己想着向郑和卖个交情,要不然,那就真的骑虎难下了。
“哎,我没事招惹这么个玩意做什么!”纪纲叹了口气,让陈恩继续呆在诏狱那边,爱咋滴咋滴吧,只要他不碍着自己的事情,等到自己将锦衣卫整个衙门都牢牢掌控了之后,再来处理自己和他之间的事情吧!
陈恩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指挥使大人还有这么一番心路历程,就在纪纲在自己家里蹉跎的时候,马府里却是正在灯火通明着,正在大宴宾客。
没错,大宴宾客,来的宾客,足足有七八位,除了三位白天进宫的时候见到过的禁军将领,其他的几人,是陈恩见都没有见过的“旧日同僚”,也是被这上午的那三位给带挈过来的,陈恩既然发出了邀请,他们这些武人,心里头直爽的很,又有旧日情谊,这不来,他们觉得就是不给陈恩面子。
要是不知道陈恩眼下身居何职,这面子不给也就不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既然要到人家府里作客,他们哪里有不打听一下陈恩的来路的,若是对别人来说,打听这些事情,或者还是很困难,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多也就小半个时辰的时候,这打听的结果一出来,几个人顿时一致决定,去,傻子才不去呢。
“李易兄弟,这几位好兄弟,你得给我介绍介绍,陈某要是怠慢了,日后还不给兄弟们给骂死啊!”陈恩身穿一件青灰道袍,头上浅浅扎了个发髻,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十分的好客。
“这是费安,以前和我一样是内七组的,这是金杰朋,他们两人都在羽林前卫,其他的几个兄弟,祁保绍、司彪、酆飞、还有金开泰,这些个老兄弟,如今都在羽林后卫供职,今日里听我这么一说,大家这帮苦哈哈,就一次搭伙到陈兄弟这里来混酒吃了!”
李易是陈恩第一个认识的禁卫将领,有了他做润滑剂,几个人之间的生疏感,渐渐的随着杯盏交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让陈恩有些汗颜的是,这些人在今日以前,都不认识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但是,当陈锦儿蹦蹦跳跳的窜进来的时候,几个人哗啦一声都站了起来,齐齐见礼道:“见过靖江郡主!”
这太没面子了,不认识做哥哥的,居然人人都认识自己的妹子,陈恩有些郁闷。还好,陈锦儿只是听说他今日里有客人,随意过来看一看的,一帮大老爷们在这里喝酒聊天,她才没半点兴趣呢,晃了一下,吃了一杯水酒,红着小脸蛋,又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要不是今日里打听了一下,居然还不知道,原来陈兄弟就是靖江郡主的嫡亲兄长,这个以后,大家伙更要亲近亲近了,要是那一天,咱们惹得靖江郡主不爽利了,靖江郡主要找咱们的麻烦,陈兄弟,你这个做个兄长的,可一定要帮兄弟们一把啊!”
“言重了,言重了!”陈恩打着哈哈说道:“陈某的妹子,不就是大家兄弟的妹子么,若是这妹子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诸位兄弟一定要当成自家妹子一样,该教训的教训,不用给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