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借钱

随着三个孩子的成长，谢家的小屋也经历了显著的变化，适应着他们成长的需要。原本单一的格局被重新规划，变得更为复杂和实用。大屋内的炕上和地面通过几块结实的木板被巧妙地分隔，形成了外屋与里屋两个独立的空间。为了更好地利用空间，原先时常烟尘弥漫的火炉被取消，从而使得大屋的面积得到了有效的保留。
谢欣和谢兰小姐俩被安排居住在里屋，而原本宽敞的厨房则经过谢天远巧手的改造，被一堵带有窗户的墙壁分隔，形成了另一个小间。这个新的空间成了大儿子谢勇的专属领地。虽然那里的采光效果不甚理想，但对于渴望自由的谢勇来说，这仿佛是他在谢家这个大家族中拥有的一片独立天地。
随着一阵又一阵粗犷的雷声在阴沉的天空中轰鸣，银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终于在一个最响亮的‘咔嚓嚓’声过后，一道巨大的雨幕拉开了帷幕。细腻的雨水不断地沿着窗外的玻璃流淌，室内的气温随着连绵不断的雨声而逐渐降低。
“妈，我冷。”谢兰的声音从里屋穿过昏暗的灯光，传到杨雪的耳边。晚饭后，她和姐姐谢欣已经在昏黄的台灯下安静地做着功课。谢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露出她对温暖和安慰的渴望。
“小欣，从立柜里找出大衣给你妹妹披上。”杨雪边在厨房忙碌地洗着碗碟，边向谢欣发出了温和的指示。
“哪件？”谢欣问道，她打开了一个高度约一米八的红黄道子相间的立柜，这是当时流行的家具之一，里面摆满了各种衣物。
“你妈妈经常穿的那件。”杨雪在忙碌中回答。
“找到了！”谢欣找出了一件对谢兰来说略显宽大的风衣，轻柔地将妹妹裹在其中。“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
谢兰在台灯下点点头，她正在认真地写日记，手中的铅笔在粉色日记本上快速地划拉着。“今天妈妈给奶奶买了蛋糕，奶奶好高兴。我也要学会孝敬长辈……哦，对了，学校附近的花园市场也有好吃的面包，明天我要买一个大的给奶奶。”她的心中涌起了孝顺的念头，小脸上泛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
谢欣看到妹妹的表情，忍不住轻轻一笑：“什么让你这么开心？”
与此同时，谢奶奶正在外屋的炕头上吸着大烟袋，享受着饭后的悠闲。刚刚吃饭时，杨雪已经把装有蛋糕的纸袋子递给了谢奶奶，她品尝了两块不小的蛋糕后，便没怎么吃饭。屋子里的孙子孙女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忙着写作业，谢天远在厨房里添加火炭，而杨雪则在一旁的灶台上洗着碗。
在谢家的温馨小屋里，谢奶奶坐在窗边，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外面虽然下着大雨，但屋内却充满了家的温暖和安宁。杨雪尝试几次开启电视机，希望为谢奶奶提供一些娱乐，但老人总是担心电视声响会打扰孩子们学习，便又把它关掉。谢奶奶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孙子孙女未来的期望：“孩子们都大了，转眼就要面对考大学的重要时刻，我们不能让他们受到一点干扰。”
杨雪从厨房走出来，摘下腰间的围裙，微笑着回答谢奶奶：“他们离考大学还有些时间呢。”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谢奶奶身上，但突然，她注意到窗外的雨幕中似乎有个身影。
“有人来了。”杨雪轻声说道。
“这大雨天的，谁会来？”谢奶奶好奇地问。
杨雪凝视着窗外：“好像是李家婶子。”她的眼神在微弱的光影中依稀辨认出了来访者。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谢天远忙从厨房中回应：“门没锁，进来吧。”
李家婶子推门而入，她浑身湿透，一头散乱的头发滴着雨水。她的脸上沾满了泥污，显得异常疲惫。她脚下的粗布鞋将谢家屋内的地面打湿了一大片，寒冷的空气随她的脚步而入。
杨雪和谢天远迅速迎上前去，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谢奶奶也从炕上站起来，担心地望向这个突然造访的邻居。谢家的孩子们好奇地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这个淋湿的访客。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家婶子！”谢天远与杨雪一样，立刻认出了这位不期而至的访客。李家婶子，住在谢家后院，是一个在东倩小村颇有名气的老人。她是六个儿子的母亲，家族庞大，有着不俗的地位。然而今晚，她却出现在谢家门口，浑身湿透，形象颇为落魄，让谢天远感到些许困惑。
杨雪，一如既往地热情好客，忙不迭地迎接李家婶子进屋，“李家婶子，快请进！”她的声音充满了关切与温暖。
杨雪领着李家婶子进入屋内，快速地从茶几下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和那个多年来一直放在那里的茶叶桶。谢家的家风就是如此，不管什么时候有客人来访，都会用热腾腾的茶水和温暖的话语来迎接。倒出剩余的茶叶沫子时，杨雪微微犹豫，但还是决定使用这些茶叶。
谢奶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暖而亲切：“李家婶子，这鬼天气，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快到炕上坐坐暖和暖和。”
“是啊，李家婶子，你怎么不穿雨衣呢？”杨雪关心地说着，同时递上了一杯热水。
但李家婶子似乎并未注意到周围的关心，她呆滞地站立着，湿漉漉的衣物紧贴在身上。杨雪见状，心生怜悯，轻轻地用毛巾擦拭着李家婶子凌乱的发髻。
“李家婶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杨雪柔声问道，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同情。
杨雪心知李家婶子虽然不像谢家东面的徐奶奶那般亲近，平时与谢家的往来也只是泛泛之交，但作为近邻，谢家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重。杨雪，平日里并不善于社交，也不愿意插嘴村里的是非长短，但对于这位邻里长辈，她始终保持着一份敬意。
李家婶子被杨雪和谢奶奶搀扶到炕上坐下，她显得有些不自在。粗糙的手指在眼角摩挲，紧接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绝望：“六个，都是我的六个儿子。”她的话语间，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杨雪瞬间领会了李家婶子的意思，她轻声问道：“是不是您的儿子们出了什么事？”
李家婶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仿佛在讲述一个沉重的故事：“是的，我的六个儿子，都让我失望透顶了。他们一个个都没有责任心，只顾自己的快乐，丝毫不关心老母亲。”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湿透的衣物随着她的颤抖而动，双唇因激动而变得苍白。
杨雪听着，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同情。“李家婶子，您先冷静一些。或许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您先别急。”她轻声安慰着，同时意识到这位通常与谢家保持距离的老人竟然是来向她诉苦的。
“是啊，李家婶子，别着急，有事慢慢说。”谢奶奶关怀地拍拍李家婶子的肩膀，她的声音充满了慈爱和理解。她放下了手中的大烟袋，眼神充满了同情：“我们家小雪头脑灵活，工作也是在厂里的科室，你有什么难处就跟她说说，说不定她能帮你想办法。”
李家婶子点了点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谢家大姐，我正是冲着您这话才来的。如今的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着急了。”
李家婶子的话语使得原本温暖愉快的氛围突然变得沉重。就在这时，谢勇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掀开布帘，向杨雪说：“妈，我渴了。”
杨雪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倒水：“去那儿倒吧。”她的目光依旧关注着李家婶子，心中暗暗思索着如何帮助这位邻里。
谢勇在倒水时，听到李家婶子向杨雪诉说：“兵子妈，我们李家虽然平时与你家接触不多，但你们家的善良和为人，东倩的人都知道。现在我和老头子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们六个儿子谁也不愿意管我们，我想跟你借点钱，下个月等卖了地里的苞米，我们一定还给你。”
杨雪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李家婶子的话语让她感受到了邻里间深藏的尊重和信任。尽管平时往来并不多，但在困难时刻，邻里之间的这份相互扶持显得格外珍贵。
“说来说去，原来是来借钱的？”杨雪的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帮助邻里是她应尽的责任，但同时也要考虑到家庭的实际情况。她望向谢奶奶和谢天远，寻求他们的意见。
谢勇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潜在的反感，心想这位平日里鲜少与他们家互动的李家婶子，竟在如此糟糕的天气中来到他们家门前，带着借钱的请求。他心里不禁生出了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他轻轻地放下水杯，转过身来，眼神里掺杂着一丝不满，直接地说：“李家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我妈虽然心地善良，但我们家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们家要是把钱借给您，那我们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李家婶子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请求会这么快遭到拒绝，尤其是从一个年轻人的口中。她的脸上显现出一丝错愕，嘴巴微张，一时语塞。她的眼神中满是尴尬和失望，紧紧地盯着杨雪，等待着这位在东倩闻名的好心人的最终回答。
杨雪感受到了屋内气氛的突变，她的心中充满了纠结。她明白家庭的经济状况，也理解谢勇的担忧，但同时，她的心里又充满了对李家婶子的同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回应李家婶子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