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远和老柳在午夜零点的寂静中骑行,但并未感到丝毫的困意。相反,迎面吹来的凉风唤醒了他们的精神。他们惊喜地发现,连日的雨水在他们上夜班期间已经悄无声息地停止了。虽然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湿润的气息,但深深吸上一口空气似乎给了他们生活的慰藉。
“唉,老尚,你猜今年大年初五,我在家里上厕所时,突然看到了谁?”老柳时而与谢天远并排骑行,时而又超过他,时而又落后,他们在深夜的清冷街道上各自呈现出一副随心所欲的骑行态度。
谢天远侧头看了看老柳,心里想着老柳一年前在工厂住宅中分到了一套虽小但足够舒适的房子,至少在市内拥有了一个稳定的家。
“你看到了谁?”谢天远平静地问道。
“陈小眼的媳妇。”老柳先是四处张望,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低声回答。
事实上,陈小眼和他的媳妇都在同一个单位工作,陈小眼的媳妇在工会负责组织宣传工作。老柳知道,陈小眼的家门口与他的家只有几步之遥。
"你提的那个陈大炮," 谢天远说道,指的是陈小眼媳妇的外号。这个称呼源于那位女士的姓氏和她说话时放炮似的大声。
老柳点头确认,他的声音依然低沉,充满神秘感:"没错,就是她。我看到陈大炮那天,她手里拿着好几盒礼品,路过时一副生怕别人看见的样子,最后偷偷地走进了我们单位厂长老高家的大门里去……"
谢天远听后,想起了刚才与陈小眼的那一幕,不禁耸了耸肩,回应道:"送礼嘛,这在我们单位很常见。要不然,那对夫妻也不会在单位里混得那么红火。"
老柳继续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哎,那两个人可真是老手了,懂得如何在单位里打滚。"
在原动汽配厂的住宅区附近,谢天远与老柳的告别充满了普通工人间的简单而真挚的情感。老柳在分别前,仍不忘对谢天远提出忠告:“老尚,你得学着圆滑些。偶尔也学学陈小眼和陈大炮的做法,给领导们送送礼。你也得为自己和孩子们考虑,争取在市里搞个房子。总不能一辈子窝在东倩那破地方吧。”
谢天远虽然心里有所不愿,但还是点头表示了理解,心中对老柳的好意充满感激。他知道这是老柳对他的真诚关心,出自一颗纯朴的心。
他们告别后,谢天远独自骑上了自行车,沿着柏油路前行。夜色中,他的车速异常迅猛,孤寂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拉长,形成了一道变幻莫测的剪影。影子时而细长,时而短而粗,不时在他前方摆动,又似乎在他后方悄然隐匿,似乎在默默讲述着属于人间的悲欢离合的故事。谢天远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沉思,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现实的无奈,所有这些感觉在他心中交织,随着车轮的转动,不断深化。
在漆黑的夜晚,谢天远孤独地骑行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夜风呼啸而过,带走了一整天的疲惫,也带来了一丝冷意。自行车的车灯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泥泞的路面使他的车速大大降低,每踩一脚踏板都需要额外的努力。车轮在泥水中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仿佛是他内心挣扎的写照。
谢天远心中有着深深的挣扎与不安。他想到了自己那经常漏雨的老房子,对未来的居住环境感到焦虑。这一刻,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勇敢的想法:“也许,我应该考虑在市内买个房子。”他在心中默默地思索,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大胆念头。长期以来,他一直是一个安于现状、不愿冒险的人,但现在,他感觉到了改变的必要性。
“今晚,我要和小雪好好谈谈,我们需要一个更稳定的家。”谢天远在心中决定,他想要为自己和家人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他开始设想,如果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们就不用再忍受现在的艰难生活,不用再担心漏雨的屋顶,不用再忍受那个压抑的工厂住宅区的生活环境。在那里,人们总是被迫与熟悉的面孔打交道,哪怕是进行最简单的日常活动,也难以逃避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
在寂静的夜空下,谢天远骑着自行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的心中充满了关于未来的规划和憧憬,想象着为家人买一所大房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这个梦想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激动,但随着夜风的吹拂,他又逐渐冷静下来。
他思索着,现实中的他还无法承担起购买大房子的经济压力。谢天远对自己说:“先从小的开始吧,哪怕是一个紧凑的空间。”这样的想法更加接地气,也更加现实。他和妻子杨雪多年来都习惯了和老小挤在一起的生活,也就习以为常了。
在心里,谢天远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要一步一步来,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家人都安全健康,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他的思绪从死胡同中转了出来,对自己的调整感到庆幸。黑暗中,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东倩小桥的下坡处,从自行车上下来,凝望着家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温暖。
“家里的孩子们一定都已经熟睡了。”他想着,轻轻地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心中充满了对家的渴望和对家人的爱。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尽管外面的世界仍然冷清,但他心中的家却是温暖而充满光明的。
在月光映照下的夜晚,谢天远沉浸在对自家三个孩子的温馨思绪中。他想象着儿子谢勇习惯性地把头埋在被窝里,大女儿谢欣像只小猫一样侧身蜷曲着双腿,而小女儿谢兰则毫无忌惮地四脚朝天,睡姿无忧无虑。这些想象让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正当他推着自行车快速穿过小桥时,一股诡异的风声引起了他的警觉。这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其他声音,让他感到不安。谢天远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在斑驳的月光下,两个模糊的黑影在晃动。他停下了脚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会不会是劫道的?”谢天远的心头紧张起来,他想起了白天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关于黎城治安问题的新闻,心中不禁猜测这是否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棒子队”。
不再犹豫,他紧紧握着自行车的把手,快速向桥上冲去。他的心跳加速,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周围,月光下的道路变得异常恐怖。
在那刻急速逃离的一瞬间,谢天远的心中一片混沌,他全力冲向那座小桥,拼命地踩动着自行车的踏板,试图将那两个黑影甩在远后。但一切似乎都为时已晚。
当谢天远带着惊恐和绝望,推着车子攀上陡峭的桥顶之时,那两个黑影如同长了翅膀般地追上来,带着呼啸的劲风紧随其后。在那个紧要关头,两个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场景恍若梦魇般令人心悸。谢天远本能地想要骑车逃离,但发现自行车已经不受控制。原来,那两个家伙已经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个用力牵扯着他的车把,而最恐怖的是,那人手中竟然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给我搜!”持刀的那个家伙大声命令着另一个堵路的家伙。
谢天远虽然看清楚了对方没有佩戴面具,但在昏暗的夜色中,两张脸依旧显得模糊不清。从那家伙粗俗的声音判断,他们似乎都是当地的年轻人,但这丝毫不减少谢天远心头的恐惧和无助。
“老……老头,站……站稳。”接到命令的那个堵路者颤巍巍地走到谢天远身边,将他粗鲁的指令直接施加在谢天远身上。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结巴,显得笨拙而又威胁。
谢天远虽然平日里是个硬汉,但在深夜孤独的道路上遭遇如此场景,心中也不免一阵发颤,尤其是对方明显带有武器。唯一让他稍微安心的是,他刚从工厂领取的工资并没有携带在身上。
“还好有些警觉。”他心中暗自庆幸,但双腿仍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你……你发……发抖什么?”那个结巴一边咕哝着,一边粗鲁地在谢天远的口袋里翻找。而另一个拿着刀、摆弄车把的家伙也没闲着,他随手拽下了谢天远挂在车把上的饭盒,打开一看,除了一个发出“稀里哗啦”声响的饭勺外,只有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食物。这让那家伙彻底暴怒,他把谢天远的饭盒和饭勺一股脑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这个动静在静谧的夜晚中远远传开,谢天远的饭盒和饭勺被狠狠地抛得老远,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就一穷光蛋。”那个家伙愤怒地咒骂着。
“大……大哥,只有……几根……烟卷和一……盒火柴……别的……什么都没找到。”那个结巴带着明显的失望向同伙汇报。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挫败感。
被称为“大哥”的那个人此刻脸色阴沉,那闪闪发光的刀尖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刺眼。谢天远在惊恐中瞥见那张扭曲、满是疤痕的脸庞,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厂子发工资的日子吗?怎会一无所有?”“大哥”不满地对结巴说道。
他转向谢天远,恶狠狠地揉着谢天远的头发,仿佛想从中搜寻出什么。谢天远任由对方搓弄,他紧闭着嘴唇,眼睛却紧盯着那不断旋转的刀尖。
“鞋……把鞋脱了,袜子也给我脱下来!”“大哥”依然不甘心,命令着谢天远。
谢天远无奈地照做,他明白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面前,只能智取,不能硬来。面对两个年轻力壮的家伙,手持凶器,他只能脱下鞋袜,交给对方,任由寒冷的湿土接触自己的肌肤。
“啪!这是什么臭味?”那人愤怒地把空空如也的鞋袜扔在谢天远的脸上。谢天远忍着羞辱和疼痛,感到左脸颊被鞋子抽打得生疼。
他本能地捂住被打的脸颊,咬紧牙关,干巴巴地咽下一口唾沫。
“把这个穷光蛋扔下去!”“大哥”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结巴急忙照办。
话音刚落,那个结巴的家伙如同灵巧的猴子般迅速跃至谢天远面前,而那个自称“大哥”的人,手持尖刀,步步紧逼。谢天远看着刀尖几乎贴到自己的衣服,心中一阵惊慌,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直至背靠东倩小桥的石栏杆。他清楚地知道,栏杆下面是急流汹涌的河水,近日的大雨使得河水暴涨,一旦坠入,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这危急关头,谢天远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突然从石栏杆上猛地跳下,落到了旁边倒地的自行车旁。他以惊人的力量将重达二十五公斤的自行车举过头顶。
“啊——!”谢天远眼中射出狂怒的火焰,全身力量爆发,仿佛化身为一头凶猛的野兽,咆哮着:“你们这两个不长进的混蛋,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看到谢天远勇敢反击的样子,那两个家伙竟然开始后退,露出惊恐的神情。尽管“大哥”仍然挥舞着手中的尖刀,试图恐吓谢天远,但显然再也无法轻易地吓倒他了。在人与人的对峙中,往往是这样,你越是害怕,对方就越是嚣张。但一旦你展现出抵抗和自卫的勇气,对方便会重新评估你的能力,同时也会反思自己的力量。
尽管谢天远此刻展现出了勇敢的反攻姿态,但命运似乎并不站在他这边。在紧张对峙了约三分钟后,突然间一声沉闷的“咣当”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原来,在犹豫间隙,谢天远感到湿滑的自行车从他手中脱落。他的身体失去平衡,摇摇欲坠,最终那辆自行车狼狈地从他手中掉落。
倒地的自行车两个车轮和脚蹬子在“吱吱”声中转动,谢天远的目光随着那转动而迷茫地转动,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再次陷入困境。直到车轮缓缓停止转动,他才惊慌失措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两个家伙。
对方见谢天远失去了抵抗力,立刻精神大振。那个“大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急切地对结巴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家伙扔下桥去!”命令一出,他如同猎豹般迅速地跳到谢天远面前,而那个结巴也满脸得意地走到谢天远旁,两人再次形成了前后的夹击之势。
谢天远周围仿佛瞬间被两道黑色的墙壁紧紧包围,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本能地高声呼喊:“别这么冲动,年轻人,想想这样做的后果!”
在那个充满绝望的瞬间,谢天远,被两个劫匪悬空举起,挣扎着不停地飞舞着手脚,他的喊声嘶哑而绝望:“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但在这漆黑无人的深夜里,他的呼救仿佛被黑暗吞噬,无法触及任何人的耳朵。他感到身体在剧烈的晃动中被无情地抛向空中,随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下坠之力,他的整个身体被狠狠地甩向了空中的虚无,随后重重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