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听说你现在不仅自己盖了房子,还开了卫生所,这可真是令人敬佩。对了,你那卫生所叫什么名字来着?”梅若吉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兴趣,随着话题的深入,他与谢天远这对年龄悬殊的兄弟俩在酒精的催化下,愈发感到心情愉悦。
“啊,那个是叫倩合镇梅氏卫生所。”梅若吉边答边轻轻地抿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对于能够在大哥面前坦诚相见,分享自己的梦想和规划,他心里感到无比的舒畅和自在。
“大哥,”梅若吉话音渐醺,酒意微显,他又对谢天远说:“其实你也应该考虑在你家的空地上建点什么,比如搞些机械加工之类的。你可以招募人手来操作生产线,还可以组建一个销售团队。这样既能充分利用你家的空地,也能给家里带来额外的收入呢。”
谢天远听了这番话,表情微微一愣,随即摇头叹息,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天哪,那得需要多少的资金投入啊,大哥我哪有那样的能力和胆量啊。”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担忧,虽然他早已将杨雪电话中的忠告置之脑后,但面对梅若吉的提议,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保守和犹豫不决。他清楚地记得,自从他们两兄弟第一次在东倩聚餐时,梅若吉就曾向他提过这样的建议。尽管他知道时代在变,个体户成为新趋势,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喜好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坚守着那份对传统工作稳定性的执着。他的话语因为酒精的作用略显不稳,但仍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上班,有固定的工作,那才是最稳当的。按月领工资,生活多安心啊。自己干,风险未免太大。老弟,我得说,虽然我非常佩服你的胆识和冒险精神,但我自己呢,可没你那般的勇气和魄力,我还是更适合那稳定的生活方式。”谢天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眼中闪烁着对未知未来的忧虑和对稳定生活的向往。
“大哥,把眼光放长远些吧。时代变了,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了,机会无处不在。就算你现在不打算做大企业,开个小卖部也好,将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梅若吉眼中闪烁着坚定与诚挚,他的话语透露出深深的关心与期望。他真切地希望谢家能与梅家并肩同行在致富的道路上,他不愿意看到将来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而谢天远还在原地踏步。在他心中,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超过金钱的差距,他希望能够真心相助,而不仅仅是施舍。他坚信,谢天远那纯净如雪的人品和气度,只要肯努力投入,一定能在事业上取得巨大成就。
“大哥,我……我实在不擅长经商,我怕……怕做不好。”谢天远面对梅若吉的热心劝诫,显得有些无奈和退缩。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犹豫和不自信,这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梅若吉感到了失望,但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对谢天远的理解和关心。他的梅氏卫生所已经开业二十六天,今天与谢天远的相遇似乎是偶然,实则是梅若吉刻意安排的。他在原动汽配厂门口等候谢天远下班,邀请他共进晚餐,不仅仅是为了叙旧,更是希望能激发谢天远内心的潜力,让他的思维更开阔,眼界更远大。
然而,谢天远的连连否定让梅若吉感到一丝挫败。“大哥,如果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启动资金,我可以借给你。老实说,我开卫生所的初始资金,就是用你还给我的那些钱。现在我手头还有些余额,不如,我先借给你做个投资如何?”梅若吉的话充满了诚意和坚定,他真心希望能够帮助谢天远,让他也能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不行,绝对不行。”谢天远的态度异常坚定。他将烟蒂在烟灰缸中摁灭,手势坚决地摆了摆,语气坚定地说道:“你看我这点经济条件和经商头脑,将来恐怕很难还得起这些借款。”
“将来如果你有能力就还我,没有就算了。我的财产本来就是大哥你的,你的也是我的,咱们是兄弟。”梅若吉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显然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话语更加直白。他情感充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在谢天远面前表达着自己的诚意和坚定,这与往日的斯文恭谨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天远摇摇头,坚持道:“不行,不行,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发家致富,但我怎么能动用你的钱呢?你家就你和你爷爷两个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不能再这么随意地花钱了。那些钱应该攒起来,为将来做准备……”
说到这里,谢天远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晃晃悠悠地趴在桌子上。这时梅若吉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了谢天远平素不饮酒和他的心脏问题。看来,在刚才的交谈中,他们俩都忘记了这些关键的事情。
“糟糕,大哥喝多了。”梅若吉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看来今天只能亲自送大哥回家了。
他急忙挥手叫来老板娘,结完账后,在老板娘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扶起了谢天远。此刻的谢天远虽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说话依旧含糊不清。梅若吉的语气也显得有些颤抖不稳,但他坚定地对谢天远说:“大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真的没关系,东倩那么远,你就不要送我了,大哥我自己能走。”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却又透露出一种坚定的独立性。
“不行,不行,我得送你,否则我作为你的老弟,心里会一直挂念,担心你一个人回去。”另一位则坚持己见,语气中充满了关心和责任感。
两个人这边说着,那边已经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饭馆。他们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踉跄,却又充满了温暖的兄弟情谊。
巧合的是,这一切都被坐在附近的谢勇和鹿寒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他们正坐在邻桌,也在享受着晚餐和酒水。
原来,今天晚上放学时,谢勇刚从学校大门走出来,就被已经在那儿等了十分钟的鹿寒碰上了。鹿寒热情地邀请他共进晚餐。谢勇起初有些迟疑,心里略感不安——毕竟他目前没有收入,一直被鹿寒请客,他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在鹿寒再三的诚挚邀请和劝说下,他终于同意了,两人便一起来到了这家饭馆。
因此,就有了刚才那一幕。他们选择的餐馆,巧合地位于谢天远和梅若吉的邻座。由于他们早些时候到达,谢天远和梅若吉稍后进入,所以对于后者的每一个动作,他们俩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一清二楚。
谢天远和梅若吉之间的对话,从头到尾,这两位旁听者都聆听得非常清晰,如同亲历其境。
“我们送送尚大伯吧。”鹿寒小声地对谢勇提议。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关切和不安。
“送吧。”谢勇此时正随意地一个脚尖踮在地,另一只腿搁在椅子上吸烟。看到自己的父亲摇摇晃晃地走出饭馆,他无奈地摁灭烟头,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他有些无奈地对鹿寒说:“你看我爸,真是的,人家陆乘风他爸好心给他钱,他竟然不要,还让人家给他灌了一肚子酒。”
“那个不就是陆乘风的爸爸吗?”鹿寒有些不悦地说道。
“正是他啊……”谢勇附和着。
他们边说边结账,两人都有些醉意朦胧地走出了饭馆。当谢勇和鹿寒同时从两侧扶住了谢天远的肩膀时,毫无防备的梅若吉突然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发情况,被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