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母怪物的话听起来颇为自然,但我心中对她们的话并不完全信任。我对这一家妖怪抱有很大的怀疑,尤其其是考虑到兰山别墅的整个凶杀过程。在那里,鬼物刘珊并不具备无声无息残害人类的能力,但眼前这一家怪物却有可能做到,他们不仅能隐身,还能在虚实之间转换。
我思考片刻,然后说道:“你所说的,我个人或许可以相信,但国家法律需要的是证据。我希望你们交出刘珊,一旦我们调查清楚,自然会放过你们。只要你们今后回到深山老林休养生息,不再残害百姓,我相信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母怪物此时情绪有些激动,尖声回应:“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们已经告诉你了,刘珊已经离开,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你们离开这里。”
我内心明白,既然发现这些怪物与刘珊有关联,我不能轻易被他们的话所迷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三只怪物都有很大的嫌疑,所以我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我坚定地说:“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告诉我们刘珊的下落。否则,你们绝不会安宁。你们应该知道国家的力量有多强大。无论你们是否残害过人类,你们对人类社会都构成了威胁。我相信有些国家机构会对你们感兴趣。”
我的话一出口,面前的这一家怪物神色立刻发生了变化。作为存活了很长时间的老妖怪,他们对国家的神秘力量肯定心存畏惧,也可能知道国家某些特殊部门的存在。我的话含有明显的威胁意味,母怪物显然明白了我的意图。
母怪物的话充满了指责和不满:“你们是要赶尽杀绝吗?你们人类就是这样阴险狡诈吗?为什么不能给我们平等的待遇,为什么只有你们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干任何事情,但是一遇到我们就要赶尽杀绝。我知道你的意图,你们人类对我们这种生物很感兴趣,我也清楚你们所说的‘小白鼠’是什么意思。但我依旧重申,关于刘珊的下落,我一无所知。”
正当我感到困惑时,母怪物又开口了,她幽幽地说:“阴阳先生,我可以问你三个问题吗?如果你能回答,我们马上就离开人类社会。”
问题?她要问什么问题?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寻常,因为它们与我之前遇到的鬼魂或妖怪完全不同,它们的智慧似乎并不逊色于我。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见我点头,便问:“你吃过动物吗?”
我不清楚她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接着问:“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吃的那些动物也有父母兄弟?”
我听了她的话后陷入沉默。她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我为那些被食用的家禽家畜着想?但它们天生不就是我们人类的食物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看到我的反应,母怪物显得有些激动:“你们可以肆意吃动物,因为如果不吃,你们就无法健康地活下去。那你想过没有,我们也是一样。如果我们不外出寻找足够的食物,我们就会灭绝!你口中所谓的正义,其实只是针对你们人类自己吧!其实你们人类比任何生命都要自私!”
我站在这群异形面前,沉默沉重如铅。我的心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面对它们,语言似乎失去了力量。
其中一只怪物,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悲伤,继续向我诉说:“那你所坚持的所谓正义,究竟是代表谁的正义?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难道只有人类才拥有定义它的权利吗?你们的正义,难道仅仅是排除一切非人类的存在?刘珊只是一个不幸的灵魂,本是你们人类的一份子,死后却变成了所谓的异类,被你们猎杀。这难道就是你心中的公正与正义吗?”
它继续道:“如果我不吞噬你,我便会死去。而你如果不消灭我,又如何能生存?在这个生存的游戏中,谁是善,谁是恶?在这千奇百怪、令人惊异的世界里,难道只有人类才有生存的权利?人类自身的内战、残杀、悲剧不断上演,那又有谁来主持这个所谓的正义与公道?”
我深深凝视着这些形态各异的怪物。它们,与我们一样,拥有情感、家庭。面对它们,我是否真的能为了那模糊不清的‘正义’而将它们一网打尽?仅仅因为它们的身份不同?在它们的眼中,刘珊不过是一个无辜的鬼魂,一个和它们同病相怜的存在。而这些怪物,显然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刘珊,这不正是一种深刻的情感护卫吗?
我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寻找着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再用任何伟大的理论来为自己辩解。或许连那些古老的哲学家也未曾真正解开这个谜题。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于这样深奥的问题,纵使绞尽脑汁也难以找到答案。
最终,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向它低声说道:“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答案。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任何生命受到伤害,也只想为那些无辜遭难的灵魂找到一丝公道。”
当我这个“阴阳先生”向那身为妖怪的怪物道歉时,“对不起”,它显然被震惊了。这时,那坐在石头上的小怪物开始全身颤抖,紧紧握着那已经僵硬的小麻雀。它身上的紫褐色血管渐渐变淡。看到这一幕,那公怪物急忙捡起雪地上发光的东西——一块类似树皮的物体,缓缓地在小怪物身上摩擦。渐渐地,小怪物的颤抖似乎缓和了些。
我这时注意到小怪物似乎有些不对劲,看上去像是生了病。我下意识问道:“你的孩子怎么了,需要帮忙吗?虽然你们是异类,但我不会对你们存有偏见,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好意。”
那母怪物悲伤地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转过头来。我发现这个妖怪的眼中竟然噙着泪水。她摇摇头,说道:“阴阳先生,一切都太晚了。我们这类生物的孩子需要特殊的环境才能生存,但现在合适的环境已经不复存在,我的孩子已无救了。它最多只能活三天。”
那母怪物凄然一笑,她的笑声在树林中显得格外苍凉。她对我说:“阴阳先生,你也无需自责。这一切都是命运,命中注定的。我们妖怪和你们人类本是正邪不两立的。但现在,谁是正谁是邪已无任何意义。”
我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看来,我们都无法逃脱所谓的命运,不过都是命运的棋子。我们的命运,似乎注定了一场生死决斗,非你死即我亡。
在这关键时刻,我却发现自己无法全力投入战斗。我在思索,究竟为何要与它们战斗。毕竟,一旦妖怪陨落,它们真正的死亡意味着形神俱灭,无归宿可言。
我转头望向我的队友们,孙海和祖海此时也失去了战斗的冲动,显然也受到了那母怪物关于生存的情感所感动。老实说,我们经历过无数灵异事件,但这是首次遇到具有智慧和情感的生物,和我们人类如此相似。他们为了生存而斗争的意志,深深触动了我们,带给我们前所未有的深刻体会。
那母怪物看着我们三人这副模样,随手一挥,十根锋利的长指甲猛然伸出。她对我喊道:“动手吧!刚才你不是还说自己代表正义吗?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谈论正义!你不必顾忌我的话,我们本就是敌人。来吧,如果今天你们不能杀死我们,明天我们就会进城大开杀戒!”
听着她几乎是在嘶吼的声音,我心头一震。是的,我们本来就是敌人,而所谓的正义,或许真的只属于胜利者。我终究是个凡人。
凡人总是自私的。如果今晚不了结它们,万一我们三个人死了,我的家乡将不再安宁,更多无辜的生命会受到威胁。我不能再让悲剧发生。
我苦笑着,明白我必须战斗。真是讽刺,本来是追踪女鬼刘珊而来,结果女鬼没找到,反倒惹上了三个怪物,还要陷入一场无意义的生死之战。这真是荒谬至极。
此刻,迫在眉睫的形势使我不得不为了保护我的家园,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固执自私的人类而战。但此时此刻,我意识到,我们的战斗已不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正义,就像镜中的花朵,水中的月亮,不过是胜者头上的金冠罢了。
恐惧和寒冷仿佛在这一刻消散了。我双手紧握霸王枪,转头望向孙海和祖海,眉头紧锁。我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地回荡在空气中:
“来吧!我们决一死战!”
隐约间,我看到那母怪物居然露出了一丝无力的微笑,然后她迅捷无比地向我扑来。这一刻,空气中似乎凝固了,只剩下她的动作和那即将迎来的激烈战斗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