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你……这是何意?”
这一巴掌下去,郑国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他想不明白。
眼前青年明明刚才还帮忙出言化解危机,使得他从秦国甲士手中活下来,为什么转头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子。
沈恒冷哼一声:“哼!我切问你,韩王遣你出使秦国,你为何一副这番打扮?”
此话一出,郑国脸色骤变。
“恩公此话何意?我一介布衣,又岂能认识韩王?”
见郑国一脸小心翼翼地模样,沈恒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嘴里蹦出了四个字。
“疲秦之计!”
此话一出,郑国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沈恒。
可沈恒面色不变,尽显高深莫测。
一时间,郑国也摸不清底细,只能压低声音:“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韩王应秦之策绝非你一人,而我眼下的任务,便是要想办法接近秦王,而你刚刚……险些暴露了身份!”
郑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大王内臣,下官有眼不识泰山,险些误了大事,还请大人责罚!至于这番装扮,是为了路上掩人耳目,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一路山匪横行,下官也是为了保命。”
闻言,沈恒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成了!
虽然沈恒心底还有些许不忍,毕竟郑国虽然是被秦王派来的,但所为的确是挖渠引水这般利民之策,但既然演戏,那便要演到底。
“嗯,我且问你,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事?”
沈恒板着脸问道。
郑国此刻哪敢怠慢,立刻开口道:“明日,乃是秦国相邦寿诞,我等六国使臣皆会前往贺寿,届时宴会之上,下官便会顺势提及此事,宣扬引水之策各种利害。”
此话一出,沈恒顿时眉头紧皱:“即为使臣,出使秦国,何不面见秦王,反而先去相府?”
“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秦王年幼,太后监国,相邦辅政,那吕不韦身为秦王仲父,可谓位极人臣,这秦国大小国事,几乎都是他老人家说了算。既如此,来到别人的地盘上,岂有不拜谒的道理?”
对啊!自己怎么给这茬给忘了!
“咳咳,此事本大人自然是知晓的,明日你前往相府,我将以下人身份陪同,后续之事,你便不用管了。”沈恒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
“是!大人!”
……
翌日,相府。
今日乃是丞相大寿,秦国大臣以及六国使臣,尽数到场。
相府之内,张灯结彩,喧闹非凡。
“恭祝相邦,福寿千年,永镇大秦!”
众人异口同声,齐声高贺。
而主座之上,一位面容和善,须发灰白的老者摆了摆手:“诸位不必客气,今日权当家宴,随意便是,尽兴就好!”
此人,便是大秦相邦,吕不韦!
沈恒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历史上颇具争议的人物。
对于此人,沈烜倒是褒大于贬,毕竟抛开他晚年不肯放权外,其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秦百年,这点的确无可非议。
要知道,一个商贾出身的人,最后却位极人臣,凌驾七国,足以说明此人手段有多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郑国见沈恒迟迟没有行动,便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上前,将自己一番径洛水渠之事侃侃而谈,可在坐者谁又对这水利之事感兴趣呢。
见吕不韦听得昏昏欲睡,郑国脸色顿时无比尴尬。
就在这时。
一声冷笑忽然响起:“韩使所言修渠,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我看这并非什么利民之策,而是韩王奸计,意在疲秦、弱秦吧!”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了一个身穿素色长衫,样貌俊逸的青年身上。
此人,正是沈恒。
听到沈恒的话,众人为之一愣。
他们没记错的话,沈恒不是韩使带来的下人吗?怎么如今,反倒说起了韩王的坏话呢?
有人眼中轻蔑,有人一脸疑惑。
但不论如何,区区一个下人,谁又会将其的话放在心上。
唯有郑国,脸色骤变,一脸惊愕地看向沈恒。
大人……你怎么给说出来了?
倒是吕不韦,脸上顿时显出了几分兴趣:
“哦?如此说来,这郑国所言修渠之事,我秦国是断然不能答应了?”
“非也!”
沈恒嗤笑一声:“韩王此计虽意在疲秦,可所行之法实在过于愚蠢,径洛相连,过在当下,利在百年,待这渠水相通之日,便是六国覆灭之时!”
此话一出。
在场六国使臣,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纵然如今秦国强盛,六国颇有忌惮,但这是什么场合?
他们这些六国使臣,不要面子嘛?
“放肆!刁蛮贱民,也敢妄议国事!”
“我看此人,满嘴胡言乱语,定是居心叵测,借此离间我诸国关系。”
“来人,还不速将此人拖走!”
……
话音刚落。
周围无数甲士,顿时看向了吕不韦。
而后者,则一副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去吧,将此人拿下!”
秦灭六国之意,虽然人尽皆知。
可这毕竟不还没打呢吗,这小子居然敢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吕不韦倒是不介意,杀一个下人,给六国使臣一个交代,好做做表面功夫。
眼看情况危急,但沈恒却丝毫不慌不忙:“呵呵,《吕氏春秋》有云,凡十二纪者,所以纪至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可怜六国心知肚明,此刻却掩耳盗铃,故作不知,真是可怜啊!”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胡说八道!”
“什么《吕氏春秋》,我等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六国使臣,此刻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将沈恒大卸八块。
“且慢!”
就在这时,一声呵斥,忽然响起。
就见吕不韦脸上的漫不经心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目光更是惊疑不定,死死盯着沈恒。
吕氏春秋!
是了!
吕不韦广纳天下贤才,欲以编撰书籍,著成一本千古名作,此事咸阳人尽皆知,这青年有所耳闻也就罢了。
但“吕氏春秋”这个书名,是他今日方才想出来,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这个青年,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听其所言,分明连书中内容都了然于胸,可这本书都还没有写成啊!
吕不韦眼睛微眯,目露警惕。
“足下,究竟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