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的声音并不大,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指点江山的人,只是今天这个女子练功的模样勾起了原主人许多儿时的回忆,所以没忍住本能低估了几句。
在原主人启蒙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被叶家长辈规定在院子里打木人桩两个小时,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打木桩实在是太过枯燥乏味了。
于是原主人偶尔会偷懒,想要蒙混过关,可这往往迎来更严厉的处罚,为了避免受罚,原主人只能把打木人桩的所有手法动作都熟记于心,可眼前这名女子,不知是不是练习太少的缘故,动作还算不上娴熟,不够游刃有余。
“你说什么?”
那面容冷凝的女人猛地停下动作,转头看他,不管是语气还是目光都冷冰冰的。
叶言不由得有些尴尬,他本来无疑冒犯,只是不知是这公园太安静了,还是女孩儿耳里太好,于是冲她笑笑,抱歉地说道。
“姑娘抱歉,打扰你练功了,我只是一个外行,路过随便说了几句,姑娘不用介意,我马上离开,不打扰姑娘。”
叶言说完,也不待女孩儿反应,就要离开寻找自己练功的地方。
“等一下!”
东方明珠冷声叫住他,并没有给叶言逃离的机会。
“随便说了几句?莫非是我耳朵有问题?你居然质疑我打木桩的节奏和技法有问题?”
这三连问让叶言有些尴尬,点评本是无心之举,不料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对此却很在意,果然是言多必失。
见他迟迟不说话,东方明珠一对美眸更加冷凝:“怎么?敢说不敢当吗?算什么男人?”
连作为男人的资格都被质疑了,叶言知道肯定对方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敷衍不过去了,于是只能将自己先前的话整理重复了一遍。
“虽然姑娘基本功看似不错,而且打木人桩的动作每个掌法拳法,但每一个动作衔接却有些生硬,不连贯,每一套拳法都是自称体系,可姑娘却把所有动作拆分开了,而且虽然你命中的都是要害,但轻重却没有掌控得很好,有的地方必须用劲,你反而泄了力。”
伴随着叶言的声音,东方明珠本就冷艳的俏脸冰霜越积越多,眸子也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这男人究竟是哪儿冒出来的,居然敢职责自己的功法不够游刃有余?
在东方家武道的影响下,她蹒跚学步时便开始练功,到现在已经近二十年,她的武力值和修为在同辈的世家公子小姐中都是佼佼者。
这男人看着平凡无奇,或许连古武者都不是,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太生硬!
她从小到大,不论是家里,还是外出,都是被人捧着的,看他竟然指责自己?
叶言知道情况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到底。
“姑娘,在下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你的基本功和力道都很好,只是在细节上没有认真打磨,你打木人桩的时候,动作不是完成的体系,所以才显得生硬,而用力也不讨巧。”
“如若是动作不连贯,以后在和敌人对战的时候,很容易被对方逮到可趁之机,而一味用力击打各个部位,也不是讨巧的做法,会让你后劲不足,你应该做的是,游刃有余,厚积薄发。”
“够了!”东方明珠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也别和我侃侃而谈,既然你觉得我会留漏洞给敌人,还会后劲不足,那你有本事就和我打一场,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只有嘴上功夫厉害!”
她微微仰着头,一脸挑衅地看着叶言,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叶言见她这样说,连忙拱手:“姑娘,在下为今天的失言第二次道歉,抱歉,只是各家之言,姑娘听听就算了,不用当真,在下先行告辞,不打扰了。”
若不是先前这女的咄咄相逼,自己又自觉理亏,才不会耐心地为她指点。
可如今别人不喜欢听,自己也没必要这么不市区,毕竟他本就无意指点别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可叶言刚转身,东方明珠长腿一迈,身形一晃,瞬间就伸直手臂挡在了他面前。
“你不是理论知识很强吗?我虚心求教,你倒是给我指点一二啊?毕竟嘴上说得太空洞片面,如果你不愿意和我打的话,那退而求其次,替我演示一遍这木人桩该如何打吧?”
叶言没想到这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的美女居然这么死缠烂打,哭笑不得地敷衍:“抱歉,其实我就是只会理论而已,自己也不擅长木人桩。”
他无意和这女人纠缠,只想着赶紧练完功,赶在夏娜到家之前回去。
可显然这女孩儿不愿意放过他,冷眼相对:“今天你不打就别想走!木人桩就在那边,是你自己打,还是我逼着你打?”
叶言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一开始自己不说那些话,若是东方明珠首次追问自己便装傻不说出后边那两段长篇大论,或许也不至于让东方明珠这么生气。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一道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
“明珠,你怎么又欺负人了?”
叶言微微一愣,那声音一听就沉稳老练,扭头,就看到身后有一个穿着布衣,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他身后缓步走来。
他步履轻盈,年龄约莫六七十岁,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爷爷!才没有,是您的宝贝孙女被人欺负啦!”
先前还冷若寒冰的东方明珠登时就变了脸,眉心微蹙,目光变得委屈巴巴,快步地向老人迎了上去。
叶言见识了她行云流水的边练技术,有些惊讶,又有些无语。
先前明明是她一直在咄咄逼人,还企图用武力阻止自己离开,怎么现在反倒是倒打一耙,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东方明珠挽着老人的胳膊:“爷爷,就是他欺负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老人拍了拍东方明珠的手背,乐呵呵地说道:“明珠,你以为我还不了解你吗?就你这脾气秉性,还能被别人欺负了?你安安分分地不折腾别人,我们就该烧高香了。”
“爷爷~”东方明珠没料到老人居然这么不给自己留面子,毫不留情拆穿自己,气鼓鼓地嗔怪:“这次真的是这人故意找茬,他说我打木人桩的技法和力度,我不过就想让他演练一遍打木人桩,难道我虚心求教也不行吗?”
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孙女儿:“你是想虚心求教吗?怕不是想让人家出丑吧。”
“爷爷!你如果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以后你想找人下棋,我也不去了!“
东方明珠故作生气地松开了老人,扭过头不再说话。
那老人却笑着摇摇头,也不着急哄孙女儿,反而是目光柔和地望着叶言:“这位先生,很抱歉,老朽复姓东方,名盖世,这是我孙女东方明珠,她从小到大被我们宠坏了,有些小脾气,之前冒犯的地方,还望先生多多海涵。”
本来叶言就一直想息事宁人,可这位东方小姐却紧抓不放,如今东方盖世都主动为他铺好了台阶,他自然是乐意往下走。
“东方老先生真是折煞晚辈了,晚辈叶言,今日之事我也有责任,不该妄自议论东方小姐的招法,所以才惹怒了东方小姐,我很抱歉。”
叶言笑着朝老先生拱了拱手,脑子里却千回万转。
东方盖世......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可想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或许是原主人记忆里哪天见过的人物吧!
东方明珠冷哼一声,见叶言始终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不由得瞪大眼睛。
“你居然不知道我们东方家族?你真的是金陵人吗?还是真的一点见识都没有?”
“明珠,不得无礼。”
东方盖世收敛微笑,轻声呵斥道,东方明珠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一边。
其实不能怪东方明珠惊讶,就连东方盖世心中都有些许波澜。
在整个富东,乃至放眼金陵,谁不知道东方家族是声名赫赫的世家,财势权势独占鳌头,只要他们愿意,要一手遮天,生杀予夺也易如反掌。
所以在金陵市,可谓家喻户晓,可这个男人居然一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勾起了东方盖世的兴趣。
叶言听了东方明珠的话,也有些赧然:“抱歉,对于东方家这边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如有冒犯到东方老先生的,请您不要在意。”
东方盖世爽朗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年轻人有礼有度,低调谦逊,不卑不亢,你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好找了,若是我们家明珠有你这样的谦逊,我们东方家就感恩戴德了!”
“爷爷!”东方明珠不乐意了:“你今天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啊?这个男人哪里是低调谦虚啊?他就是说了大话自己圆不过去所以认怂了,他若是真的有实力?可能早就亲自上场演练了,也不会推三阻四的。”
“明珠!你真是被我们宠坏了!”东方盖世冷下脸故作凶狠瞪了孙女一眼,之后转头看向叶言,又是话锋一转。
“叶小友,真是抱歉,我们明珠从小就性子很倔。平日里娇纵蛮横惯了,也没人管得了她,她的心态过于浮躁,总想着急于求成,所以武力不得精进。”
“今日明珠说你点评了她的木人桩击打手法和节奏,老朽来得晚没能听到,既然叶先生也对木人桩略知一二,能不能看在老朽的薄面上,对明珠指点一下?”
“爷爷,你怎么又冤枉我?我练武一直挺刻苦的啊?什么时候心浮气躁了,急于求成了。”
东方明珠听不得爷爷对自己的批评,不乐意地反驳。
可东方盖世却没再说话,笑看着叶言,静待对方的回复。
叶言看着面前的东方老先生,又看看气鼓鼓的东方明珠,终于明白,这祖孙两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逼得他现在骑虎难下,想要拒绝也没理由了。
“行吧!”叶言叹了口气,也不扭捏:“既然东方老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献丑呢,就是自娱自乐的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叶言却对自己击打木人桩的手法还是挺有信心的,他只是单纯看不惯东方明珠颐指气使,恃宠而骄的态度罢了,他想要让东方明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击打木人桩,让她瞠目结舌,挫一挫她的锐气罢了。
思忖间,叶言走到了一个位于中间的木人桩跟前,他屏息凝神几秒钟,让自己平心静气,把装态调至最佳,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炬,身板挺立,他手臂微张,指尖并拢,双腿微微弯曲分立,却坚如磐石,不动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