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贵叔,我开玩笑的!”赵三公子轻轻的笑出了声:“洛老板果真不同凡响,今天倒是来对了。小二,结账!”
“好嘞!”
看着赵三公子起身,洛晚昔皱了皱鼻子:“怎么,终于忍不住,所以要回家尿尿了吗?”
赵三公子一个趔趄,站稳之后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洛晚昔一眼,抬脚离开了。
洛晚昔嘿嘿一笑,总算也是报了刚刚赵雪漾打趣她的仇。
赵雪漾前脚刚走,沈守鹤后脚就来了。
洛晚昔在柜台里正算着帐。
她平时并不喜欢接触这些,因为陈富贵怕他的大小姐累着。
其实只是她懒而已,大家也都知道她懒,所以也并未让她做这些,特别是算账这种精细又严密而且还很枯燥的耗费脑力的工作。
所以当她叫陈富贵把一些账本搬到柜台来的时候,陈富贵还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沈守鹤显然也很惊讶,只是趴在柜台上,看着洛晚昔捏着她那支奇特的笔用奇怪的符号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再用不是很好看的毛笔字逐条记录在新的账册上。
“沈老板怎么来了?青菜初一买了十二斤,每斤六文钱,初二买了十四斤,每斤六文钱……初五买了十六斤,每两斤十三文,十六斤一共一百零四文……”洛晚昔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山老板,白萝卜每斤五文,初一到初十每天都是三十斤……现在还没有到午饭的时间,我可不记得你有喝上午茶的习惯。”
沈守鹤怔了怔:“今天无事罢了,洛小姐你不用管我,算你的帐便是,免得一会出了差错。”
“那你自便。”洛晚昔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
沈守鹤撑起身子,没有去看洛晚昔写的那些奇怪的符号,却盯着半侧着脸的女老板。
开门迎客的地理位置很好,地处四大街的交汇处,所以四周并没有能高过开门迎客的建筑,所以上午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正好斜斜的洒在洛晚昔脸上,一时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更遑论那长翘的睫毛,更是根根分明,忽闪忽闪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阳光恰好到处的给洛晚昔那略带些苍白的脸颊妆上了一抹亮色,未能整齐的梳理好的长发垂下一两缕,惹的洛晚昔不时的腾出手来把那调皮的头发别在耳后。
沈守鹤看得有些呆住了。
洛晚昔慵懒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认真起来却又格外美丽。
沈守鹤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感。
他在接触了洛晚昔不久就颇为喜欢这个奇特的女子,所以在猜测到她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后才会惴惴不安。
如今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感情却越发的热烈了。
李宋洋从后院绕出来就看到了沈守鹤站在柜台前,一脸迷恋的看着低着头的洛晚昔,心里有些不爽。
“沈老板,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累吗?到那边坐着吧。”
沈守鹤抬起头对着李宋洋微微一笑:“李小哥,光是看着洛小姐这般美好的样子,纵是站到天荒地老便也不觉得累。”
李宋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洛晚昔却抬起头搁下笔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沈一尾你别勾引我的鸡皮疙瘩好不好!赶紧给我有多远死多远!”
“晚昔小姐这样说真是伤透了沈某的心了!”沈守鹤口里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挂着微笑,摇着扇子走到了一边坐下。
“这才刚刚立夏就摇着扇子装斯文,真是受不了!对了宋洋,你有好久都没回家了吧,从过年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明天给你放假哦!”洛晚昔把账册叠在一起,丢给了李宋洋,“跟贵叔说一下,剩下的他自己弄……真是麻烦死了!我脑子秀逗了才会找这些莫名其妙的活给自己做!”
沈守鹤郁闷的收起扇子,插进了腰间。
他倒是跟送财童子一样,一来没多久,客人就陆续上门了,来应聘的人也很多,洛晚昔拿了本册子在柜台里登记着。
她选的皆是年纪不大但看上去颇为精灵的小二,记下他们的名字和籍贯,再从里面选出满意的人选。
每个人都要求家世清白的,而陈富贵自然会安排人下去查这些人的底细。
中午最热闹的时候过去了,沈守鹤坐在店里,点了一壶香茗,慢悠悠的喝着。
比起沈守鹤的悠闲,这些天骆东扬两兄弟总是一大早就出门,中午很晚才回来,有的时候甚至随便在外面对付一点,晚上总是在宵禁前才赶回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把李宋洋踢到柜台里,洛晚昔一手拽着陈富贵,一手拽着白璃,踹开陈富贵的房门就把两人塞了进去。
“贵叔,你看看这孩子的脸,会不会很眼熟?”洛晚昔揪着白璃的耳朵,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双手把白璃的头发全撸到头顶,“他的名字可是叫白璃,仔细看看?”
“大小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陈富贵拍拍洛晚昔的手背,把疼的呲牙咧嘴的白璃解救出来,“且不说只是名字相像,天下姓百里的,难道只有一个百里世家?”
洛晚昔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可是姓百里的又有几个敢在京城说出自己的真名?二十五年前那事情发生后,天下所有姓百里的都怕跟那家扯上关系,还特地皆都以白、柏为姓。”
洛晚昔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户籍管制并不严格,所以当朝天子怕是连自己有多少的百姓都不是很清楚。
好在这个世界每个国家的人的长相都有很大的差异,倒是也容易辨认。
在各个国家关系都颇为紧张的时候,一个城中出现了不熟悉的外族人,立刻就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洛晚昔替白璃整理了一下头发,堆出一脸的和颜悦色,似乎没有意识到把人家头发弄乱的也是她:“一护,你是什么地方人?”
白璃只是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并不答话,显然是刚刚陈富贵和洛晚昔的交谈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洛晚昔无奈的耸耸肩:“诺,贵叔,看样子真的是你家的!”
陈富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璃:“你笨死了,这样子不是就让人猜到你是百里家的了?”
“所以啊,你刚刚就应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扯着我的衣袖说——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家是安西郡的——这样的话!”洛晚昔摇摇头,“好了贵叔,你自己套话吧!”
“大小姐,还是你来吧!”陈富贵看了白璃一眼,憨直的挠挠自己的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洛晚昔翻了个白眼,把自己塞进了太师椅里,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呈戒备状态的白璃:“贵叔,你自己想想,你们家里有谁能生出这个年纪的小孩吧!”
陈富贵摇摇头:“当时的百里世家太大了,旁系分支也很多,就算我是百里世家的大少爷,也不可能全都记清楚。”
白璃全身一震,失声叫了出来:“你是百里弦?”
陈富贵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你的父亲到底是谁?难道竟是百里世家的嫡系?”
洛晚昔也一脸诧异的坐直了:“贵叔,你的名字不是百里炎绪吗?难道是大叔记错了?”
“弦是母亲为我取的名字,只有我的同胞弟妹们才知道!”陈富贵解释道,“母亲为父亲这一脉的所有孩子都单独取过名字,就像我二弟百里炎缪,母亲取钟,三弟百里炎纶,母亲取笛……因为母亲喜好丝乐。”
说到这里,陈富贵的眉头也皱起来了:“难道你是炎纮的儿子?那个时候他才十来岁……或者是炎纵?还是炎绐?百里世家的嫡系可是全都被砍头的……”
白璃听到这里已经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大舅舅,我是百里筝的儿子!”
“炎纾妹妹?”陈富贵大惊失色,赶紧把白璃扶起来。扭头又对洛晚昔解释,“炎纾妹妹是我最小的一个妹妹,是三姨娘生的,二十五年前才八岁。”
转回头,陈富贵一脸苦涩的看着自己的外甥:“你的母亲怎么样了?她过的怎么样?你爹呢?”
“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娘是今年年初去世的,我也是在过世前才知道娘的真名的。”白璃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娘去世后,我很茫然,从青州城出发,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只好漫无目的的乱走,却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京城。”
陈富贵一时心里感慨万分,白璃虽然没有说,但是孤儿寡母的两个人又岂能过的好?何况百里炎纾这些年必定也是深居浅出,不敢过分的引人注目吧!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血脉亲情吧。”洛晚昔打趣,“怎么样,贵叔,你死活不愿意娶妻,无非就是担心下一代会背上沉重的负担,你的炎纾妹妹倒好,自己不管不顾的走了。你说走了就走了吧,还非得告诉这孩子她的身世。现在怎么办?”
白璃抹了抹眼睛:“娘只是说要我记得我身上流着百里世家的血,别的什么都没说。”
“难怪,你名字也是你娘取的吧。”洛晚昔咂咂嘴,“估计她也没想到,百里世家除了家主之外最重要的人居然还活着。”
陈富贵摸着白璃的头,一脸的感慨:“你二舅舅炎缪只比我小两个月,相貌身形也最为相似,当年父亲和兄弟们被抓住之后,二弟便顶了我的名头,三弟便顶了二弟的名头,你最小的弟弟炎纮却是他的小书童顶替的。倒是你娘,怕也是贴身丫鬟偷梁换柱,才让她逃出去的。”
白璃享受着难得的亲情,却又有些疑惑:“可是舅舅,你当年是怎么逃出去的?”
“我是奉父亲的密令,去接触为百里家买卖兵器的走私贩子的!”陈富贵苦笑了一声,“就这样躲过了一劫,后来得知朝廷发兵的消息,扮作乞丐回到青州城一看,百里世家近百个人头悬在城墙上。之后便一直龟缩在青州城里。估计朝廷的人觉得若是百里世家的余孽应该会拼着命逃出青州城,不会想到还有专门回到青州城的。”
白璃突然抬起头:“舅舅,当年百里世家,是真的想谋反吗?”
陈富贵看着他闪亮的眼睛,终于还是点点头:“是的。”
“好啦好啦,认亲大会结束!”洛晚昔拍拍手,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护,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小二了,见到贵叔就叫贵叔,不能叫舅舅,你的,明白?”
白璃点点头:“我知道了。可是刚刚你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就在我面前谈论百里世家……如果我不是百里家的人,怎么办?”
“这个啊,宰了,剁成肉馅包包子!”
白璃打了个哆嗦。
陈富贵拍拍他的肩:“大小姐吓你的!”
“好了好了!快出去吧!”洛晚昔把白璃踹了出去。
重新关上门,洛晚昔回头看着陈富贵:“贵叔,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