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前院后院折折腾腾的好好查了一大通,着实让大夫人生了几分惧意。
没过几日,在厨房帮忙的一个丫鬟出来领罪。只说她前儿被掌事的罚了,心生怨恨,才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前脚刚刚认完罪,一个没留神,人就磕死在庭前的柱子上。
她被拖走的时候沈眠刚巧路过,暗红色的血迹逶迤了一路。她就那么看着,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姐。”一旁的玉雅忍不住开口,“明明不是她做的……”
“她愿意认,自然是得了天大的好处。”沈眠淡淡道,她神情冷漠,没有一丝同情怜悯。
玉雅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看着沈眠的脸色,终是乖乖的又闭了嘴。
隔了两三日的功夫,姜家派人来递了帖子,说办了花宴,请大夫人过府一聚。这样的宴会平日里三五日就会有一次。不过是贵女太太们的交际会。
若说平日里,都是沈嫣陪着大夫人同去。可如今她被禁足,刚巧这两日沈蓉又染了风寒,算来算去,最后也只有沈眠与大夫人同行。
哪怕大夫人再不乐意,也只能吩咐沈眠回去好生打扮。随她一同去赴宴。
沈眠淡淡应诺。
回了房间,玉雅兴冲冲的一连拿出了好几件裙袄叫沈眠试试。沈眠扫了一眼,不是艳红折花枝的,就是浅粉勾花纹的。艳丽是艳丽,却未免有些打眼。
沈眠摇摇头,吩咐玉雅,“去拿我那件水蓝色的袄裙来,上头绣着祥云的那件。”
“会不会太素了?”
“若是怕素,就再带一支鎏金的簪子就是了。”沈眠一面更衣一面道,“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之前又是外室女,穿那么张扬作甚么。在府里头那是给大夫人看的,出了府再张扬,那不是作死么?”
待插上了最后一支珠钗,沈眠就匆匆出门了。
马车在门口候着,大夫人正冷着脸在里头等着,见沈眠来了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转头吩咐,“走吧。”
正巧,沈眠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一路相沈无言,很快到了姜府。
姜家也是平阳的望族,主母还是建康城里头平安县主的幼女,姑且算是下嫁到这儿来的。
一进门,大夫人就往前厅去了,只对沈眠留下了一句“做事规矩些”,就匆匆走了。
沈眠在原地冷笑,她若是个愣头青,这一趟必然要闹笑话,可见大夫人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玉雅在原地也有些不安,刚要说什么,就见沈眠转身往后院走,“二小姐,咱们去哪儿?”
“自然是去见见那些个贵女们。”
姜家办的是花宴,外男和夫人们在前厅,那些个贵女小姐们自然就在后院了。沈眠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来了好几个小姐了,她们三五成堆在一起笑谈着,见沈眠过来都愣了一下。
沈眠也不慌,反而落落大方的福了福身,“诸位姐妹好,我是平阳沈家的。”
平阳沈家谁不知道。可除了一早名声在外被接到建康的大小姐,众人认识的,也只剩那个沈嫣了。这个倒是从未见过。
旁边的一个小娘子先回过神,走过去笑着道,“妹妹生的好容颜,把我们姐妹都看呆了。”说着,又弯了弯嘴角,“我唤姜珍儿,不知道妹妹芳名。”
“原来是东道主,倒是我失礼了。”沈眠笑了笑,“我是沈眠,今儿玉淑妹妹生了病,故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后宅里头的阴私事儿这几个贵女小姐自然是清楚的很,她们只是顿了顿,很快又迎上来,热情的同沈眠说话。便是个外室女又如何,这年头,有手腕的人才会被人瞧得起。
姜珍儿姑且算是后院的主人,拉着众人摸了几把花牌,又喝了些清酒,一时间耍得到算是痛快。
沈眠却有些百无聊赖,这些游戏早在她前世做小娘子的时候就玩够了,如今只能是应和着玩。她支着下巴,侧头看过去,只觉得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娘子看着甚是眼熟。她想了想,举着杯子走过去,“这位姐姐的帕子是自个儿绣的么?瞧着甚是好看。”
那个小娘子笑了笑,把帕子递过去,“一些小手艺,算不得什么。”
“姐姐是哪家的姑娘?”
“我是姜家的表小姐,陈清月。”
沈眠举着杯子的手一顿,面色仍旧是浅笑,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怪不得看着眼熟,竟然是她。说起来她前世同这个陈清月不过一面之缘,不过她见到陈清月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客居的表小姐了,而是康乐长公主认得干女儿,圣上亲封的庆荣郡主。
后来,也是这个陈清月,嫁给了孟韫做正妻。她死的时候孟韫已经夺了大半江山了,看那架势登基为帝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那这陈清月…不就是未来的皇后?
沈眠抿了一口清酒,挡住了眼底的惊异。
看来,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再之后,沈眠就安安分分的坐在座位上,偶尔笑着附和一下,再没其他动作。一直等到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沈眠才带着玉雅匆匆赶往前厅。
从后院到前厅有好大一片竹林,沈眠才喝了两杯清酒,有些晕乎乎的,吩咐玉雅去给她倒两杯茶水过来,自个儿就在竹林的石凳里等她。
玉雅有些担忧,不过看着周围没人,也只好匆匆的走了,想着早去早回。
沈眠正在那儿昏昏欲睡,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男子的轻咳声,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起身回头,只见身后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男子正倚着竹子看过来,他眉目间有些阴郁,手里还握着个酒壶,声音淡淡,“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沈眠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惊慌,只觉得指尖都在颤抖。
是孟韫!
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自己哀戚死在他面前的时候。说实话,自己对他印象实在不深,更多的是听到的传闻,少年将军,处事老成。
再后来见到,就是他铁甲长枪的模样。
“你…”孟韫看她愣住,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见面前的小娘子猛地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你!”说完,提着裙子扭头就跑了。
孟韫留在原地,一脸惊愕。
沈眠跑出去,撞到了捧着茶壶的玉雅。玉雅诧异的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自家小姐,“您……”
“没事。”沈眠飞快地打断她,抚了抚胸口。自从重生回来,自己一直冷静自若,这还是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显些漏了马脚。
可也实在怪不得她,那夜灯火下,一身铁甲的孟韫实在留给她太多的恐惧惊慌。
他看过来的眼神淡漠,说出来的话也字字诛心。
“小姐?”
“我们走吧。”沈眠回过神,拉着玉雅就往出走。
刚刚是她失了分寸,沈眠攥紧手心,水葱似的指甲扣在肉里,按的掌心生疼。她不能再想前世的事了,她已经重生了,她不再是那个被抛弃的陈家大夫人了。
想到这儿,沈眠眸色暗了暗。孟韫是个冷面杀神,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不能打好关系,自个儿也万万也不能惹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