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责任

　　6月8日下午2点，局二楼会议室里，公安局中高层集聚一堂。韩振英看着坐在下面的所有人，一句话也没说。
项清国有些不舒服，还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没有来参加这次会议。白飞顶替项清国来参加这次会议，这次会议的气氛整个就是追悼会。
韩振英有些生气，生气的是他才来两个多月时间，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简直就是打他的脸，怎么说都要扣给他一个无能的帽子。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要继续下去，哪怕有人把他弄下去，上来的人还是要接手这个烂摊子。无奈的韩振英只能叫来白飞，一同主持这个“别开生面”的会议。
韩振英说道：“诸位，刚才我已经把这次的案情简单说了一遍，众位集思广益，说下大家的看法。”
孙大刚笑道：“韩局长，我老孙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次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走下去了，主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然后畏罪自杀，就凭那份遗书，就够给省厅回话的。”
白飞冷哼道：“杜厅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个案子说实在的话，真是疑点重重，就凭一张遗书拿给杜厅长，杜厅长的脾气非给你撕扯了去。”
孙大刚轻笑一声，说道：“可是主犯已死，整个案子线索都断了，我们有必要去寻根问底吗？”说着，孙大刚的眼神里露出一点冷芒。
孙大刚的态度让白飞勃然大怒，他站起身来，吼道：“这就是你的态度？这是案子，必须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的案子，你说不办就不办？你对得起你这身衣服？”
孙大刚听着白飞的怒吼，出奇的没有半分表情，他轻笑一下，说道：“小白同志，你要明白，我们做这些工作不能把我们自己夹在中间，这样的话会让我们很难做的。”
韩振英居然没有制止孙大刚的讲话，在韩振英看来，这个白飞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此时项清国没在，所以他并不打算给白飞面子。
白飞看着一脸灿烂的孙大刚，又环顾一下四周，没有人愿意对视他的双眼，甚至连韩振英也低着头，显然已经默认孙大刚的想法。
白飞将目光看向赵明，希望这个和孙胖子唱对头戏的家伙能够替他说两句，只是赵明居然低着头玩着手机，压根不去理会白飞。
白飞此时的心很凉，在他看来，办一个案子就是为了水落石出，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但是这群人，让他看到了另一面，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画面。他笑了一下，说道：“既然你们是这态度，那么好吧，这个案子我自己查。”
韩振英说道：“小白同志，请你高抬贵手好吗？我们既然决定这么做，那么希望这个事情能够善始善终。”
“对呀、对呀。”其他的领导干部都开始随声附和。
白飞再次看了一眼，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他不是妥协，他的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韩振英轻咳一声，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应该这么做，那么我就遵循大家的意见，明日等正式的尸检结果出来后，就由赵明同志起草报告，给予省厅答复。”
白飞冷笑，心想道：“遵循大家的意见？遵循你的意见吧。”他没有说出来，但他明白，在这里坐的是一群什么样的警察。
会议不欢而散，白飞跟着赵明回到办公室。这时的他心里很乱，在他看来，林川市公安局这样的态度，简直是对警察这份崇高职业的侮辱。
赵明出奇的没有嘲讽白飞，淡淡的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不要拿你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别人，这对别人不公平。”
白飞咧了咧嘴，说道：“对你们不公平，难道对受害人公平？”
赵明冷笑道：“谁是受害人？我们警察才是受害者。我们丢了枪，我们找回来了一堆废铁。这事不了了之，对我们的威信损失有多大你考虑过么？”
白飞仔细一想，赵明说的在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赵明给白飞倒了一杯水，说道：“本来我也觉得不能这么做，但是你要明白，我们警察的公信力现在在一步一步丧失，而这件事的影响实在恶劣，是对我们的挑衅，我们必须要给舆论一个满意的答复，而这个答复是最好的。它能充分展示我们办事的效率，能够展示我们打击罪恶的决心，还能给上面一个满意的交代，一石二鸟，理智的人都会这么做。”
“你是说我不理智？”白飞吼道：“你们就是在找借口而已，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舆论看着呢，当时抢劫的疑犯可不是一个人。”
赵明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法不责众，相信杜厅长也会同意这么做的。”
白飞仔细一想，他现在的目的就是去破案，给这个案子画下一个满意的句号。白飞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他不允许自己办冤假错案，不允许自己虎头蛇尾。这个案子也不例外，他看着赵明说道：“赵哥，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的水落石出。”
赵明板着脸，说道：“不成，今天的会议你也看到了。”
白飞打断赵明的话，说道：“韩局长的命令不敢违抗，但他说的是尸检结果出来以后。如果我们让尸检结果出来的晚一点，那么不就可以了？”
赵明想了想，说道：“不行，还是不行。”
白飞仔细盘算着，心里想了想，说道：“赵队长，我知道你是一个好警察，相信这个事情你会走良心吧？”他想用用这样的方式来激一下赵明，看有没有出路。
赵明大笑道：“白飞，别给我戴二尺五，你那点心思我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不行就是不行。”
白飞冷哼一声，走了出去。他知道赵明这一关走不过去，但有个人那关应该能过去。
化验室门口，白飞成功见到了尚芳。尚芳取下自己的口罩，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事，我正忙着呢。”
白飞说道：“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尚芳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说道：“什么忙，我很忙的，没时间帮你。”
白飞一脸哀求道：“一点小忙，你举手之劳啊。”
尚芳想了想，说道：“说吧，什么事？”
白飞靠近尚芳的耳边，给尚芳说悄悄话。这亲昵的动作让尚芳脸都红了，但她克制住自己纷乱的心，仔细听这个冤家的话。
“不成。”尚芳大叫道，“这是犯罪。”
白飞一脸苦相，说道：“我也是没办法。现在局里统一口径要结案，我不是没办法嘛。”
尚芳惊了一跳，说道：“既然局里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帮你了。”说完就准备进去。
白飞一把拉住尚芳，说道：“拜托了，好不好。我平生没怎么求人。”
尚芳的心似乎在不断挣扎，她看了看白飞那张希冀的脸，最后咬咬牙，说道：“你说的事我不会做，但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帮你。”
白飞惊喜道：“怎么做？”
尚芳说道：“你去找王奇，我想他能帮你。”
“王奇？”白飞大喜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尚芳看着白飞这白痴表情，无奈的摇摇头，走进了化验室。
天王大酒店一楼的咖啡厅里，白飞约见了王奇。他知道有些事要单独和王奇说，所以并没有叫他的“小跟班”。
王奇穿着一身孝衣，此时的王天还在公安局的化验室等待化验，他没办法举办追悼仪式，只能以这种方式对父亲吊唁。
白飞的约见让王奇很意外。对于白飞这个人，他还是非常好奇的，他旁敲侧击的大厅了一下，居然是公安局的神探，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见一见为妙。
王奇笑着和白飞握了握手说道：“白警官找我有什么事？”
白飞看着王奇，这两天显然王奇没有好好休息，人瘦了一圈不说，眼圈都是黑的。白飞不知道应不应该笑，所以搬出个非常怪异的表情，说道：“我有件事情想要了解一下。”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的他选择先虚与委蛇的寒暄一番，最后再切入正题。
王奇点了一支烟，说道：“说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飞看了看四周，说道：“我想了解一下你父亲这个人。”
王奇很意外的看了白飞一眼，说道：“人都死了，你了解有什么用。”
“了解了我才能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遗书的事情王奇是知道的，那天他最后也在场，亲眼看着尚芳拿走了遗书。
王奇吸了一口烟，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在我看来是个比较傻的举动。”
白飞看着王奇，不像说谎的样子，问道：“那我想知道你父亲一般和什么人交好？”
王奇思考了一阵，说道：“你知道我父亲是个生意人，所以他交好的对象都是生意人，具体和什么人非常要好我就不知道了。”
白飞心里比较失望，转眼他又问道：“那你父亲的手下都有什么人？”
王奇警惕的看着白飞，说道：“你意思是我父亲还有手下？”
白飞笑道：“那天你也在场，有好几个人拿着枪劫持人质，那几个人不会凭空消失吧。”
王奇笑了笑说道：“找那几个人是你们公安的事，问我有点不太合适吧？”
王奇不愧是生意人的儿子，玩心计白飞还欠缺一些。白飞脑海里飞快的思考，问道：“好吧，其实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王奇对白飞还是充满警惕的，他不会白白答应白飞的任何要求，起码要觉得有利。
“我想你能先要回你父亲的尸骨。”不等王奇说话，白飞接着说道：“你父亲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不能开追悼会对你们家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王奇冷冷的说道：“你们公安办事，我还是非常了解的。我确实有将尸体要回来的打算，但起码要你们给我一个答复才行。”
白飞笑道：“答复怕是对你们公司很不利。”
王奇惊讶道：“怎么个不利法？”
白飞不紧不慢的说道：“据我所知，你父亲办这件事十分的反常，我有种猜测是有人将你父亲逼死的。为了将这个人找出来，我建议你能延缓一下尸检报告出来的时间。”
“尸检报告和调查有什么冲突？”王奇的眉毛变成一个大大的川字，他有点搞不明白白飞到来的意思。
白飞苦笑道：“有些人不愿意找这个人，想让你父亲一屁股坐呢。”
王奇并没有非常惊讶的表情，很镇定的说道：“看来要让你失望了。”他缓缓的说道：“我父亲有罪没罪，这我说了不算，你们公安说了算。况且他已经死了，就算有罪又有什么。”
白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个王奇明显没有年少轻狂的特质，整个就是一个睿智的僧人。他刚要说什么，王奇打断白飞的话，说道：“很抱歉，白警官，你想让我做的事明白，但我真帮不了你，所以抱歉了。”说完，王奇便起身走了，只留下白飞一个人看着王奇的背影，一肚子苦水，到底自己该怎么做？
白飞回到市局时候，已经四点半了，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怎么做。当走到市局门口，见到唐诗诗正在门口左顾右盼。当她看到白飞的时候，一脸的怒气，脸都气的鼓鼓的。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意思是白飞不带他，对此，白飞只有苦笑。
唐诗诗是个二分钟怒气包，当她把怒火发泄完之后，就变得平静了，看着情绪低落的白飞，她也没兴趣再骂了。
“师傅，你怎么了？”唐诗诗关心的问道。
白飞想了想，就把今天遇到的情况给唐诗诗简单说了说，唐诗诗听了以后，笑着说：“师傅啊师傅，你怎么这么笨呢？”
白飞抬起头，看着唐诗诗。
唐诗诗笑道：“你去找项厅长啊？这里面就项厅长官最大，他说的算啊。”
白飞一惊，但很快摇摇头，说道：“你不了解项清国这个人，如果是他的话，他会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唐诗诗顿时就蔫了，说道：“那怎么办啊？你这顿打是白挨了。”
就在此时，白飞脑海中的亮光一闪而逝。他笑着说道：“你真聪明。”然后快步向赵明所在的办公楼跑去。唐诗诗一脸莫名其妙，说道：“神经病。”然后快步跟上白飞的步伐。
到了赵明的办公司，项清国已经醒了，此时正和赵明喝着茶聊着天，见白飞过来，项清国一脸关切的问道：“小白，没啥事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我们别无选择。”
白飞瞬间就知道项清国的答案了，但他并没有失望，而是笑着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那个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