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形式,我却不能太过分了,只能干笑两声。您还不知道我认定的夫君杜想是只贼聪明的狐狸吧,有他在,您也能抢亲?那杜想,就真的是白白的承了那杜狐的名声了。
清风明月再美不过,我临回房之前状似无意问谷里越:“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丘辞。”
我大喜。
他又继续道:“去找云黎帝君。”
!!!
晴天霹雳!
我大陈女帝,去找云黎帝君?而且是在和将吴结盟的情况下?
嗷!我会死在那里的!
不行,不行,我得走。
经过我的旁敲侧击我知道了,谷里越去找云黎帝君,主要是他的宝贝太子身子不大好,而谷里越曾经承了他的情,这便是去还人情去了。
我摸摸下巴,云黎太子云顾白,乃是德懿皇后的所生的嫡子。当今的云黎帝君同她甚是恩爱,她去世之前,后宫无一人。
德懿皇后生下云顾白之后不久病逝于凤仪殿,云黎帝君抱着德懿皇后尸体三日。三日后凤仪殿门大开,云黎帝君鬓边竟有缕缕白发。
自此,他广纳公卿世家之女为妃,一步步把权利掌握在手,剪除朝堂上其他势力,终于成为真正的云黎之主。
只是,云黎帝后之位,始终空悬。
或者,他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那个名叫顾月见的女子。
算算时间,小月一行大抵已经到了丘辞,各国帝君也该是差不多到了。我若是单身上路难免有所闪失,打定主意跟着谷里越,到了丘辞再想办法给小月留下暗号,即可回到本国的阵营。
要知道,我可是陈国女帝,明面上谁也不好为难我的。
一路而往,丘辞是个小城。不仅住满了四国中人,还有不少塞外,南疆的异国人……只因为,这是当今四大国家约定好的人间福地,世外桃源。
我们在乌坎巷口的一家酒楼停下,刚好是正午,客似云来,极是热闹。
谷里越先进了去,我闻着勾人的菜香跟着飘进去。
这间酒楼有两个门,我们走的是这头,很不巧的是,我眼在乱晃的时候看到了杜想,他正好离去,走的是另一道门,他身边跟着我的小丸子。
我真想哭!
好心酸呐!
终于见到他们了!
我大喜,大喊:“杜想!小丸子!”
一边激动的对她们招手,奈何酒楼里声音太多,太杂他们大约是没听到,还在时不时的交谈。
我一急,咬牙把腰间的玉佩解下向他们扔过去。我这边刚刚扔,谷里越下一刻就拉着我似旋风一般刮进了一个雅间。
我豁出去了般,拼命的挣扎,想要跑出去。窗户小格子里我瞧见了杜想皱着眉,在环视整个酒楼。
笨蛋!
这里有雅间啊!啊!啊!啊!
我估计已经气得脖子红了,却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我就是只无害的小白兔,谷里越那个坏老头,点了我的穴道。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杜想从我们这一间屋子旁边走过去,而那时候房门开了半扇,小二正端着一盘酱香肘子进来。
谷里越还对看进来的杜想装作寻常老头,乐呵呵的举杯。
他,没看到我。
因为,我刚刚使劲太大冲的太急,跑到了门边,而门开半扇,正好挡住我。
我看着门缝里飘走的紫色衣襟,忍不住泪流满面。
自作孽,不可活啊!
要是宝儿在就好了!可是宝儿被谷里越嫌弃在城中累赘,被放在山上了。我给它说的是,去找杜想,就是不知道它到底听懂没有……看样子是没找到,那它现在,没有变作蛇羹就已经佛祖保佑了!
终于,杜想带着小丸子走了。谷里越扔了颗花生米给我解了穴道,我认命的走过去,愤愤的用筷子插那肘子。
谷里越笑道:“小娃娃,不要和我耍花招。能从我手里逃掉的,只有去阎王那里的。”
末了,又觉得不对。
补充道:“只要我不想他死,阎王爷也带不走。”
我一个激灵,咬了一大口肘子……
这老头,威胁起人来,还真是上道啊。
晚上的时候谷里越带着我,去了云黎帝君的临时行宫。
四国皇帝在此,都有各自的行宫,一个比一个气派。
我曾垂死挣扎,告诉谷里越我可以在客栈等他,保证不乱跑。
他胡子遮完的脸抖动着告诉我,“不行,你可是苏渠徒儿的媳妇儿,必须跟着我,出了事我那傻徒儿可会伤心。”
我:“……”
谷里越是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我也觉得最好不要告诉他。不然他宣扬出去,再加上上次的山洞事件,我就是不想纳了苏渠,也得要了苏渠啊!
我心哀伤,我心哀伤。
跟着谷里越一路上畅通无阻的进了云黎帝君的宫殿,云黎帝君我不是第一次见了,然而他却是第一次见我。
因为那时候我正好脸上生了痘,为了国体,借口生病不能见风一直都躲在屏风后,显然他对我的声音没什么记忆。
云黎帝君,云天来。
是个美男子,当然,我是说他年轻的时候。他比三年前更显老了,但从他轮廓眉目,可以想象当年,必然是翩翩公子人如玉。
他们在交谈,我垂着头,打着瞌睡。
“你是何人?”
等这威严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才迷糊的抬头。
心里却是在暗骂,这才是帝王威严呐!
为什么偏偏我没有!
“我……我是师傅新收的小徒弟。”我乖巧回答,这样子不管怎样,看在谷里越的面子上他都不会为难我。
果然,他“嗯”了声,就没再说话了。我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抬头,这时候云天来又是一开口:“你,抬起头来!”
我怔怔,旁边的太监好心,小声的提醒。
我抬头,看他君王无论何时都该不动声色的双眸里,竟含了零零碎碎的泪花,似夕阳晚照的烟波。
内侍慌忙垂下头,天子之泪,谁敢直视。
大大的殿内,我恍惚听见一颗心猛烈的跳动,他微微颤抖的吐出一个尘封的名字:“月见……”
内侍已经出去了,云天来已经收拾好情绪,反倒是我,想到了娘亲曾说过的故事,小心的开口:“您说的月见,可是小名唤作阿清?”
“你如何知道?”
我了然一笑,道:“我娘是微生莲,她,是阿清的姐姐。”
微生,原来也是簪缨之家。只因皇位交替的时候站错了队,男丁被屠杀,女子全部降为奴籍。
押送途中,娘亲和妹妹微生清失散。等到安顿下来,她阴差阳错入了大陈帝宫成为了三等宫女,想要找回妹妹也有心无力。
我自记事起就常常听娘亲说关于微生清的事,是以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很是清楚。
我娘亲一生孤苦,为人奴役。却不想,她的妹妹一生活得极是精彩。
微生清流落云黎,被云黎贵族收养。虽然他收养微生清是因为她美人胚子的模样,长大之后可以为他的野心铺路。他所有的女儿,都被用来换他梦寐以求的举世荣华。
最后,他欲要一步登天,却成为罪臣。而微生清,以他女儿顾月见的身份,在那之前嫁给了云天来,后来云天来登基,她也就成为了当朝皇后。
“我的皇位来的很不正经,当时的丞相朝堂独大。我的哥哥弟弟们都是些有野心的,他很快就将目光转投到我身上。于是,我成了皇帝。”云天来顿了顿道:“他手中的傀儡。”
“可他不知道,我并不是没有野心。而是,我厌倦那些权利争斗。而且,那时候我已经有了月见。只要她同我在一起,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关系。”云天来脸上浮现温柔的神色,“只是委屈了她,同我一起卑躬屈膝。”
云天来初初登上皇位,为当时的丞相掌控。事事必都要请示过他,为三国不齿。
顾月见,我的姨娘微生清,同他相识于云黎城郊西山。
云天来一直记得,那是盛夏金色阳光细碎游离西山葡萄叶的时候。
浩浩西山的葡萄满山,他偏偏去了僻静的东面。绿色的葡萄叶后,黑得发紫的葡萄,被一个紫衣的少女素手剪下。右手是拿着黑色缠绿丝带的小巧剪子,左右是新摘下的葡萄,配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恍若最柔软的日光,他恍惚觉得他的世界雾霭尽散,十方世界全都明亮了起来。
他走上前,掌心竟然微微湿滑,洒金小扇都将要握不住。他心跳动得厉害,走上前对那姑娘说:“在下,云天来,敢问小姐芳名?”
他们相识,相爱,成亲,一切都很顺利。
政乱就在他们要赶往云天来封地的时候,内敛无争的皇子,素日装的懦弱无能,并不在漩涡之中。
夫妻俩关紧王府大门,等着新帝君登基。
终于有一日,王府大门打开,丞相带人送来的尊贵的帝后服饰,他们的一生就此改变。
云天来深爱姨娘,不愿纳妃,正中丞相下怀。因为用姨娘牵制云天来,丞相一直很安心。
可他偏偏算漏了,我姨娘,微生清。这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女子,拥有一双慧黠灵透的眼。她看穿了一切,她的夫君,本该是初见意气风发的皇子,雄韬伟略的帝王。
因为她,罪臣之女,委曲求全。
她不愿看见他的夫君,日日向一个奸臣问安,做一个傀儡。
她知道,只有顾月见死了,云天来才会纳妃,才会心无旁骛的玩弄政权,才会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她一直相信,她的的夫君,是全天下最厉害不过的人。
于是她生下云顾白之后,便离开深爱的夫君,新生的稚儿,独自面对冰冷的死亡。
而云天来,他只喜欢那些和她在一起的岁月。就算他是无权的皇帝,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战战兢兢。可他都喜欢,只要月见在,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