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笑笑道：“荣幸之至。”
敬明帝君呵呵笑了两声，苍老的面容之上却没有半分的笑意，眸子看着高楼宫阙那抹帝王的坚韧威严没有少却半分。
“女帝似乎对很喜欢嘉和？”敬明帝君终于是问出了口。
我很老实的点头道：“公主娇俏可人，很难让人不喜欢。”
我的话说完，敬和帝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似叹息一般的道：“嘉和的婚期，快要近了。”
我一愣神，不知道为什么敬明帝君的话题一下子就跑到这上面来了。然而，这却是个机会，于是我接口道：“宁世域配不上嘉和。”
“呵呵，”敬明帝君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看着我道：“女帝倒是一个直爽的性子。”
我摊开手，学着杜想一般的无奈道：“没办法啊，谁让敬明帝君是个敬明人物呢？我又怎么会有把我把帝君给蒙混过去？”
确实的是这样，当你没有办法有自信可以骗过对方的时候，最好的办法的便是不要欺骗。真真实实，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野心，是奸诈。
是以，这便是杜想为何会对明轩说出的全部是实话的原因。我眯起眼，想，若不是那天晚上杜想对明轩说的全部都是实话，说出我们的困境，我们的危险，说出他们潜在的危险，恐怕就不会有我和敬明帝君的这一次的秘密见面了。
“女帝知道为什么我不会阻拦嘉和嫁给宁世域吗？”
我心底隐隐的想到什么，于是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因为嘉和。”
嘉和的名字一出我的口中，敬明帝君脸上便是出现一丝迷离之色，然后他便声音低了几分道：“是啊，因为嘉和。若不是嘉和，宁世域，呵！”敬明帝君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我心上一喜，当下便高兴了几分。看样子，我们想要的做的事情，似乎要容易很多呢。
“女帝想要听一听嘉和的故事吗？”
我点头道：“敬明帝君请讲。”
嘉和生来病骨，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骨毒。她一出生，便有医者断定她绝对的活不过二十岁。现在的嘉和，已经十九岁有余了。
也就是说，嘉和已经快要到了她生命的尽头了。我闻言心底泛起心疼与忧愁，嘉和她已经快要死了吗？
“嘉和从小就很聪明，还曾经在饿哦处理国事的时候帮我出过极好的主意。我每次看到她明媚的笑容狡黠的双眼的时候都会心疼得喘不过气来。我看着她，渐渐地快要满二十，渐渐得一点点得生命消散，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在她余下的生命里，不管她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我都会努力的帮助她去完成，哪怕倾尽我上菱的国力。”
“宁世域的底细，他的目的，我和明轩早就知道了。可，偏偏嘉和喜欢。于是，嘉和想要如何，那边如何了。只要宁世域让她开心，让她欢喜，就好。”
“哪怕宁世域要你的帝君之位？”
敬明帝君嘴角轻轻一勾，然后没有再说这些事情。
我便知道了，即使宁世域是要他的帝君之位，他也会给他了。可是，我瞧着敬明帝君和明轩也绝对的不相信，他们会就这样拱手让江山。我猜想，只要嘉和死去，那么敬明帝君和明轩，便是会出手。
我不由的轻叹，宁世域在敬明帝君这种久经风霜的上位者眼中，不过是手中的蝼蚁。倾覆不过片刻之间。
我感慨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对敬明帝君道：“不知道敬明帝君，可否帮我一个忙。”
敬明帝君哦了一声道：“什么忙？”
我轻轻地勾起唇角，吐出那三个字道：“蛟龙斩。”
我和敬明帝君的谈话结束之后回到海棠宫之中，我看到嘉和挑选着宫人送来的花嫁朱钗头面，那每一份翘起的眉梢，弯下的明眸便是闷闷的疼。
嘉和远远的看到了我，然后便冲我一招手道：“杏娘，你快过来，给我挑选一下。”
我哑着嗓子，道：“好。”
“这个好不好看？”嘉和拿起一个的镶嵌红色宝石的朱钗对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道：“好看。”
嘉和换好了新衣，带上了祖母绿宝石的头面，盈盈水光似一潭碧波，让人看着心醉。
嘉和转了一圈，对我问道：“杏娘，你说，阿域会喜欢我这样的穿戴吗？”
我看着少女略带羞涩的面容，道：“喜欢，嘉和这般的好看，他怎么会不喜欢。”
日子过得极快，很快便到了嘉和大婚的日子。她大婚的那一天，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半夜的时候整个海棠宫的人便都已经醒来。我给嘉和梳着头发，一下又一下。
我一边梳头的时候，旁边的玉嬷嬷便在一句句的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灯火照着的铜镜里，是嘉禾如灼灼桃花般娇羞红润的脸。
梳好发髻，穿好喜服，敬明帝君便进了来。
他满眼慈爱的看着嘉和，这个站在上菱顶端的男人，到了此刻才是那般的显老，如寻常的百姓人家一般，细细的端详自己要出嫁的掌上明珠。
“霜九啊，”敬明帝君唤着嘉和的小名，我看到他的眼眶分明的湿润了几分，道：“好好的，父皇，一直在这里呢。宁世域那小子若是敢欺负你，回来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出气。”
这话说得我鼻子发酸，我从来没有碰到过现在这种情况，这般的温馨又悲伤。象牙哭的人，不止是我，还有嘉和，她的眼眶中早就含满了泪花，一眨眼便似山石凝明泉水滴一般的落了下来。
敬明帝君勉强还装作自己寻常的样子，哼了一声道：“我的女儿，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这时候有嬷嬷进来禀告吉时已到，敬明帝君最后的嘱咐了一声道：“霜九，记得回来看父皇。”
“好。”嘉和哭着点头。
然后便是给嘉和盖上喜帕，敬明帝君最后的那句早点回来看看他，随着嘉和的脚跨出门槛，我们都知道，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嘉和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她的生命已经快要到了尽头。
我跟着其他的默默宫人一起随着嘉和去了宁府，我曾回过头看了看敬明帝君，只觉得他的背似乎都佝偻了一些，在嘉和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这位帝王的眼中滚出了晶莹的泪珠，他伸出手，嘴张着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叫住嘉和。只是在空气里，握紧了自己苍老的手。紧紧的，似一记铁拳，似要把什么都粉碎一般。
这帝宫，我们终究是要离开了。
新婚的当夜，嘉和让我去喜房陪她。我陪着嘉和直到一身酒醉的宁世域回来，他摇晃着步子，我借着灯火再细细地看了一眼宁世域，他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只是，我心上叹息，即使他失去了大音，可上天终究是待他不薄，他还是遇见了嘉和这般美好的女子。若是他肯放下这一切，他同嘉和还有有一段快乐的时光。人，大抵都是一样，失去的东西，便会勾起自己内心无尽的执着。这种执着，更似于一种可怕的欲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看着床边坐着的嘉和，忽的就落下泪来，然后颤抖着手一步步的走近嘉和，嘴里轻轻念着的，分明是：大音……
我揉揉酸涩的眼角，缓缓的退了出去。转过喜房的转角，走过一截长廊，走到某处的时候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几转几拐将我带进另外的而一个地方。
我转过身便抱住那个人，嗅着熟悉的味道，声音涩涩的道：“杜想，我好难受。”
杜想用手拍着我的呗对我道：“不怕，我在。”
我抬眼看他的一双眼，苦笑着道：“巍巍红尘，何以长欢。杜想，我们这红尘里挣扎的人，或许一辈子都看不破业障。”
杜想道：“看破了业障，我们便不会在这里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道：“那我们就可能是在寺庙里，陪伴着菩萨佛祖了。”
我“噗嗤”一笑，道：“就数你会这般的说话。”
他抱了抱我道：“你啊，就别再为他们的事情伤心难过了，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你何苦为他们担忧？”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至于选的是荆棘满路，还是繁花似锦，那都是各自的命，需要自己去承担。嘉和也好，敬明帝君也好，明轩也好，还是宁世域也好。他们都是自己选的。我们只要完成我们要做的事情，回到我们的大陈就好。”
我轻轻的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们都只是上菱的过客，只能看，不要去改变什么那是他们的命纹。
这个夜晚，如此寒冷，依偎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怀中，是件多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