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他?苏婉柔怔忡了一会儿,脑子里像演电影似的回忆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他为她把别墅内的几个房间改成了病房,他喊她起床,看着她吃饭,他带她去看电影,给她一份工作……
无论她需要什么,江凯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她。无论她曾在他的眼里看到过多少挣扎,但最终他总是会向她投降。
他说,他爱她……
江凯对她好吗?这个问题,苏婉柔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她必须承认,这几个月来,她的生活无比安逸,无比圆满,她要的她想的,他都给了她。
可是……嫁他?苏婉柔心头顿时乱成一团麻。她有没有勇气跟江凯牵着手,一起度过漫长的后半生?
苏婉柔在犹豫。她每犹豫多一分钟,江凯的心就向下直沉一分。他看着她,眼里带着几乎是卑微的企求。他是那么地爱她,他是那么地害怕失去她!他要保护她一生一世,他要给她世界上最大的幸福,这样的愿望,苏婉柔给不给他机会来达成?
江凯忽然俯下身来,两人的头越来越靠近,苏婉柔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躲避。他……是要做什么?在别墅里住了几个月,江凯一直对她秋毫无犯,难道说今天……
额间有温热的感觉,却是江凯将深深的一吻印在了她的额头。他捧起苏婉柔的脸,再次深情地问:“婉柔,嫁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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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别墅最近很热闹,热闹到什么程度呢,用宋丹丹的话说,那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当然,说是“人山人海”确实过分了点,人来人往倒是真的。
进来出去的都是江家的佣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喜气。
别墅的管家是一位看上去一脸忠厚老实的大叔,此时该大叔正在指挥众人把流水一般往这儿送的东西给抬进去。
“这边,哎,慢点慢点,别碰了。”
“这个放到那边去,好好仔细着!”
无论怎么看,这栋别墅里现在都充满着即将要进行某一件喜事一般的热闹。江凯本人更是忙到分身乏术,三天两头地到处跑,经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班。苏婉柔坐在窗前,怔怔地看着楼下的一派热闹,表情始终淡淡的,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有佣人轻轻地敲门。苏婉柔头也没回地叫:“进来。”
“小姐,您看这服色怎么样?”佣人满脸堆笑,手里拿着一件大红的礼服。少爷吩咐过了,婚纱和礼服都要由他亲自来挑,每一件都要拿给苏小姐过目,问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少爷对苏小姐,是真的很上心很上心呢,佣人羡慕地想。在少爷这三十年的人生中,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待某一个女人。为了苏小姐,少爷早就已经把跟他来往的所有女人都戒掉了。为了照顾苏小姐的喜好,少爷还特意去找了大红的礼服来,虽然事实上少爷对这个颜色无感。
这种颜色大红、裁剪充满古意的改良式旗袍,以她的眼光来说,确实是非常漂亮。作为江家的佣人,她现在十分期待着看到美丽的苏小姐穿上这件美丽的礼服时的样子,那一定迷人极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苏小姐看上去温柔可亲,的确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佳人呢!佣人看着苏婉柔,越看越是满心欢喜。
苏婉柔就着她手里看了两眼,以下巴点了点大床:“放那里吧,我会看的。”
“哎。”佣人立即将礼服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大床上,然后倒退着出了房门。
苏婉柔发了一会儿愣,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俯视着那件礼服。哦,这个世界里的喜服是这个样子的吗?看上去裁剪倒有些她们那个世界里的影子,只是终究简单了许多,利落了许多。
减去了太多的繁复制式,减去了她心里对于婚姻的期盼。
或许,是她过于挑剔、过于苛刻了。毕竟,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江凯都足以成为她的良配,不是吗?他一表人才,他风度翩翩,他温柔体贴,他家财万贯。她曾在佣人们零碎的闲磕牙中了解到,江凯的集团在B市是位列前三的。放在她那个世界里,江凯就是绝对的超级大户人家了,有钱有势,配她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她不能明白,为什么心里会有着淡淡的哀怨?
苏婉柔把目光从礼服上收回,再次投向窗外的远方,仿佛远方有着她的期盼,有着她的牵挂一般。
手机忽然响了。
她回头去找响声的来源,发觉自己把手机放在了包包里。一顿乱找,她终于把手机从包里拎了出来,放在耳边:“喂?”
江凯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缠绵:“婉柔,衣服看过了吗?感觉怎么样,喜不喜欢?”
苏婉柔的嘴角微微扯了扯:“看过了。”
然后她忽然想起来,似乎有人对她说过,如果你在电话这端微笑,电话那端的人也能感受得到。于是她努力做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很喜欢,谢谢。那上面的凤凰图样很美,我喜欢。”
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她的头隐隐作痛。
这手机,这包包,是谁送的?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江凯又嘱咐了几句什么,她没有听清,只是嗯嗯地应着。挂了电话,苏婉柔忽然觉得一阵无力,顺势坐倒在床上。
就这么,要嫁了吗?她无意识地抚摸着礼服,很柔和的质感,很高超的刺绣工艺,很动人的图案。看得出来,江凯有足够的诚意。
她愣了半天,忽然起身,拿起包包向外走去。
“今天天气不错。”她对着快速赶过来的管家微笑:“我想出去走走。放心,我不会走远的,至少绝不走到人多的大路上去。”
她知道江凯不希望她一个人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特别想到外面走走。
管家有些为难。少爷吩咐过多次,不可以让苏小姐一个人出门,现在苏小姐这样的请求,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
“不然这样好了。”苏婉柔见管家沉吟不语,主动提议:“派一个人跟着我,但不要跟太近。我只是想走走而已。”
管家一脸感激涕零,对苏婉柔千谢万谢,然后立刻指定了一个人,要他远远地跟住小姐,必要时要保护小姐。
他派了谁,苏婉柔不甚在意,转个身就自顾自地走了。
江凯的别墅并没有远离市中心,苏婉柔只用了一会儿的工夫就走到了主干路上。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路面上车来车往,一动不动的小身子就像钉在了路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人很尽职,一直缀在十米开外,见她停下,那人也停在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唯恐发生什么情况。
有句俗话叫做天有不测风云——当然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指天气多变。按说,现下就要接近隆冬季节了,不应该像盛夏那般天气多变,但是老天爷的意愿从来不由得你猜测。这不,刚才还晴着的天,转眼就阴了。
似乎有要下雨的味道。
有别于北方冬天那时不时就大雪纷飞的盛景,在B市,冬天一般都是下雨的,这一点苏婉柔早就发现了,自从立冬以来,她就没见过下雪。虽然这一点很奇怪,但她倒是从来没问起过别人。
跟在后面的那人居然拿出一把伞,小跑着递到苏婉柔手里,然后又迅速退开十米之外。连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可见这个人确实是足够尽职。
苏婉柔低头看伞。不过几秒钟的间隙,耳边忽然传来尖利的刹车声,硬物被碰撞的声音,以及有人的惊叫声。
是怎么回事?苏婉柔有些惊慌地抬头看,却是一辆轿车避让不及,撞飞了一个横穿马路的行人。那行人被高高抛起,重重落下,空中洒下一片血雨,落在苏婉柔惊恐万状的眼里,慢慢被放大成了大蓬大蓬的血花。
乱七八糟的声音交错响起,有人下车,有人报警,有人去看那行人怎么样了,更多的人在说一些她听不清楚的话。
似乎从后面跑过来一个人,在她耳边一叠声地问:苏小姐,您没事吧?怎么样了?
她回答不出。那些她曾想努力抓住的记忆碎片疯狂地一齐袭上她欲裂的头颅,在有限的空间里穿梭变换,她头痛欲死,却半分也动弹不得,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只能硬生生地忍受着这样的折磨。
“苏小姐,您说句话啊!”跟着她的那个人快要急哭了。该不会是看到如此惨烈的现场,被吓傻了吧?这样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啊!
正准备给管家打电话,他忽然觉得臂弯一沉,低头看时,苏婉柔已经昏死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