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赵破奴的经典告白

　　要知道，昭雪手中燕支剑也是精钢锻造，剑长两尺五寸，宽约一寸，故而略有些重，可刚刚的一格挡之下，她却要承认，自己竟有些吃不消。
她迅速吸气控制情绪，看来这红衣女子是个使刀好手，若是平地上打斗，昭雪自认才不会输给她，可她偏偏同时又骑术精湛，这样可就占了上风！
二女冷冷对峙不过两秒，那匈奴少女又拍马迎上前，昭雪只能咬牙再挥剑。
只听赵破奴一声大喝：“朵利珎，吃我一刀！”人已经拍马赶到，毫不客气挺刀直刺。
匈奴少女看到他立时目露惊疑，嘴里又忿忿地说了什么，也毫不客气与他对上。
两人都使的是刀，堪堪是一场棋逢对手的对决。见此情景，昭雪果断不再恋战，会合了雷放，继续追击那个匈奴王子。
重重包围之下，那王子和手下一同拼命抵抗，终究还是被包了个饺子。
等到几番严厉拷问下来，此人竟不是什么乌维，而是浑邪王子什离，那个乌维王子早在亲卫掩护下乔装逃走。
“嗨！”蒲类汉子仆多忍不住往地上狠抽了一鞭，连叹遗憾。
经此一役，清点之后总共是杀死匈奴八千九百六十人，其中包括了折兰王和此前逃走的卢侯王；己方折了两百多人，又有近半数受伤，也算是惨烈。
而战果方面，不仅活捉浑邪王子什离及其相国、都尉，顺带抄了休屠王的老窝，虏走了他的祭天金人。
霍去病当即下令返回，毫不犹豫地连夜撤兵。众人顶着疲惫却也一丝不苟地执行，不在这匈奴地界多待一刻。
毕竟，这河西一带还是浑邪王和休屠王领地，若他二人回过味来带军反扑，以现在状态，绝对无力再战。
一直赶路到次日上午，才算回到陇西郡内。全军立即就地休整，陇西郡太守慌忙安排了各种食宿，伺候这一众凯旋将士。
昭雪只觉浑身疲软，学着那些大老爷们儿，也不管身上异味，澡都不及洗，合衣往床上一倒就睡去，连什么时候霍去病贴过来又抱住她都不知道。
雷放想着还要守着门口，即使很有些困倦，他紧握着腰间承影剑剑柄，没有丝毫懈怠。
跟从卫青出征匈奴，是雷被当年未竟的梦；而今，他带着师父的剑站在了这片土地，也算是为师父完成了遗愿罢——这便是他并不反对昭雪来前线的原因。
后面传来一声“雷小哥儿”，他回头，却是校尉仆多，打着哈欠从他身边走过，冲他挥手，“现在已到了陇西郡，你不用再这么累着守门啦，去休息些儿，昨日你也斩首颇多！”
雷放想起来，赵破奴对他们介绍过这个人。年纪已近三十岁的蒲类国人，从匈奴费尽辛苦逃出来时恰与赵破奴相遇，顺势一同投效霍氏麾下，也因此极为忠心。
转念一想，这蛮子说得也没错，便点了头，与他并肩离开。
仆多又打了个哈欠：“你不仅忠于将军，也对自己表弟很爱护啊，阿巡有你这么个哥哥，难怪放心把后背交给你啊。”
他的汉语还是带着奇怪的口音，却瞬间看到雷放脸上变了的颜色，下意识又追问：“雷放，你怎么……”
“抬爱了。”雷放淡淡说，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他自然不会告诉仆多，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难道，那个小女孩已经知道了什么？
带着全身的疲惫，混合着血腥气与酸臭的汗味，昭雪竟然也睡得极好，若不是赵破奴那焦急的声音打破她的梦境，她大约还会和周公约会几刻钟。
揉着眼睛翻身坐起，她就看到赵破奴一脸乞求地看着霍去病，而骠骑将军坐在她身边，皱眉沉思。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为难呢？
“去病，我还从未求过你什么，以后也决不会求你什么；但是，朵利珎她，求求你想办法，一定救她！”赵破奴哀声道。
好熟悉的名字，昭雪想。霍去病见她起身，满脸还是慵懒可爱的模样，忽然心中一动，伸手一把就将她揽了过来。
昭雪正要尖叫，看她露出了这般紧张模样，他便又立刻把她推开，皱眉淡淡道：“真是臭死，还不快去洗澡。”
哈，都睡在一起了，居然现在嫌她臭，昭雪气哼哼地往他腰上踹了一脚，霍去病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她，她立刻溜下床跑出房门。
稍后再洗澡吧，昭雪稍微洗漱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哼，刚刚居然吃她豆腐，稍后找他好好算账。
“那个匈奴公主闹自杀？真烦死了啊。”院子外面忽然传来这样的抱怨声，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昭雪这才陡然想起，赵破奴嘴里说的“朵利珎”，不就是那个刀法厉害的红衣女孩么？
“少爷方才睡得可好？”雷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昭雪径直忽略他一贯的情绪，立刻拉住他的袖子口：“雷放，赶快带我去关押俘虏的地方。”
匆匆赶到俘虏营，就听一声尖叫划破了四合宁静的暮色，昭雪心一凛，难道真的来迟了？
只听到一群女人的哭叫声，“让开让开！”仆多的大嗓门因此显得格外突兀。
人群迅速分开，昭雪看到仆多横抱着一个女子跑过来，正是那个匈奴姑娘朵利珎。
看到雷氏“兄弟”，仆多只点头算作打了个招呼。
“这是怎么了？”昭雪也陪着他跑，灼烧蛋白质的焦味钻入鼻孔，乍一看，这原本娇美可人的姑娘脸上黑灰和血混杂着，头发也焦了一大片，让人心中一疼。
“朵利珎公主要自杀，拉扯中整个人扑倒在火堆上，成了这番模样。”仆多的回答言简意赅。
火堆……昭雪有点傻，这样也行啊？这般自杀，到底是算什么啊？
陪着仆多赶去军医帐，军医立刻进行检查，为她敷药。
“右眼已保不住，右边脸颊也毁了。”军医也只能咋舌，“这姑娘，怎的这般想不开？”
仆多也唉声叹气，“真是可惜了，可惜。”他说，“好不容易等了这五年，竟然成了这样！”
居然有新闻——昭雪连忙问道：“她和赵大哥以前认识？”
仆多晃着脑袋，左耳上的大耳环随之颤动，脸上带着些得意之色：“这你可问对了人。这位朵利珎公主，就是那死了的折兰王的女儿，不仅人漂亮，还是一员厉害的女将。幼时的破奴在这边境流浪，和这小妞不打不相识。”
看昭雪听得入迷，仆多继续得意地道：“那妞儿倒是心地善良，破奴当时饿了好多天，她偷偷给他许多吃食，还带他在河西玩耍，若非那折兰王驱逐，指不定现在的破奴便是那折兰王女婿了。”
听到最后一句，昭雪瞪大眼睛，仆多又叹了口气，“折兰王这次被杀死，方才她就在营里闹着自杀，就搞成了这样。”
还真是倔强的女孩，想必原本是抱着宁死不降之心，却不意与曾经的恋人重逢，被他捉了过来。
孝与情不能两全，她心内的痛苦可想而知。
“朵利珎！”只听得赵破奴焦急的声音，整个人风风火火跑来，见到眼前情景便一个脚软，仆多立即从旁扶住，跟他叙述了方才的经过。
赵破奴咬唇，轻轻说了句“谢谢”，便趴到病榻边，看着他那久而未见的恋人。
昭雪一时间觉得胸中憋得慌，一低头出了军医帐，一鼓作气往回跑，径直跑回刚才的院子。
霍去病正站在院子里，见她匆匆跑回来，整个人还有些微微喘息，不由摇头，这丫头，也太爱玩突然了：“来洗澡吧。”
听了刚刚的苦恋故事，她本来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但看着他那平静的脸，不由生生地被堵了回去，只得垂着头随他走了进去。
“这次有热水，可以稍微泡会儿澡了。”霍去病一指，“也好解乏。”
昭雪忍不住问：“朵利珎，你想要把她怎么办？”
原来是为了这事，霍去病一摊手，却并不回答。诚然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还在等着赵破奴的回复。
但昭雪已是气结，不再理他而直接转到屏风后，脚步故意放得重重的。
根据仆多所说，赵破奴对这位匈奴公主是当真用情至深，苦等五年终于盼来的重逢。
若是朵利珎伤重，若是朵利珎被安排去做奴隶……那，那该是多么令人扼腕和遗憾的事情！
昭雪气得直拍打水面，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难道不知道成人之美吗？
感受到她的怒气冲冲，霍去病的声音却很是冷静：“有何可气？”
昭雪不理他，仍旧是噗噗地打着水。
“雪儿，你这般算是目无法纪，你可知道？”他又继续说，“朵利珎是俘虏，若是人人都这般求情，人人都这般情有可原，后果如何？”
法纪……是了，曾经的她，又何尝不是法纪的维护者？
昭雪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句话，可是，总觉得不高兴，觉得很难过，很为赵破奴和朵利珎他俩心痛！
她还试图要说什么，“笃，笃。”外面传来这样坚定的敲门声。
昭雪急忙潜下去，紧紧贴在桶壁，听着房内的一举一动。
那脚步听起来分外虚浮，落脚沉重而拖沓，她转了转眼珠，竟然是他？
“如何？”霍去病依旧是淡淡的口吻。赵破奴的神色有些颓然，应当发生了赵破奴低声回答：“右目保不住，右颊毁损。”
霍去病再问道：“你的打算？”
此刻，昭雪只听到房内陷入了沉默，不由屏住呼吸。
赵破奴道：“当我看那面容毁损大半、只余一只眼的女人，却发觉我生不出半点嫌恶厌弃之感。”
他的声音又拔高了一点：“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那河西草原马背上的仙女，永远那般美丽骄傲，挥舞着弯刀，迎着日出奔跑。”
他似乎又轻轻笑了一声。
“而我看着现在的她，没有嫌恶却只有爱怜，我便明了，对于这个女人，我定要拥有。”
好一个定要拥有！昭雪有些惊得呆住。
以前看电视里的那些言情剧偶像剧，其中男女主角那各种“我爱你”的互相反复强调，她只觉得起鸡皮疙瘩般的反感。
她真心没想过，在这个时代，还能听到如赵破奴这般朴实而真挚动人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