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儿、不疑,上次的地图你们谁记得我放哪里啦?”昭雪在柜子上翻找着,她最近是不是有些忘性太大了呀。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姊姊,你放在顶层了罢。”卫巡开口。
昭雪搬过凳子站上去,卫巡和卫不疑不约而同上前扶住她的腿。
昭雪心中一暖,踮着脚拿眼迅速一扫,果然看到了那卷起来的缣帛,伸手拿下,扶着柜子爬下来。
看她那宝贝的模样,卫不疑好奇地问:“姊姊,这是什么?”
昭雪眨眼:“这个呀,是地图,就是大家说的‘舆图’了。”
古人把地图叫“舆图”或“舆地图”,后来才有了“地图”的说法。
卫巡也非常好奇地凑过来,昭雪便对他们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个小男孩了然地连忙点头。
这是她磨了卫青好久才得到的地图临摹本,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两个小男孩凑上前看了半天,一指“长安”二字道:“姊姊,这便是长安?怎的才这么小?”
“当然了,这张图里画的可是整个国家,我们的整个大汉呢。”昭雪说,忽然心里有些感慨。
“你们看,我们住在偌大的长安城里,从城北到城南还有那么长,可是和我们伟大的国家相比,长安却简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儿;相应的,这个世界上,也还有很多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是发自真心的赞美。昭雪从来都很敬仰西汉,这个英雄热血的时代。
大概比划了一下位置,根据她的记忆,这次霍去病会同公孙敖走西路,李广和张骞走东路作为侧应部队,牵制东边的匈奴部队。
按上次出征听到的消息,东边的匈奴人应该是比较大的左贤王部。
只是其余三位老将实在运气太糟,不是迷路就是被差点遭围歼,只有霍去病孤军深入,继续他的长途奔袭战术。
他还真是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斗志和热情呢,昭雪微笑,忽然想到,下一次出征便是河西受降,这次应当没什么危险吧,她要是跟着去,卫青应该也会同意咯。
是的,她干脆要借用卫巡的名字,建立军功为卫巡谋得一个有含金量的爵位。
仅凭卫家现在的地位,要皇帝封巡儿一个侯爵都不是难事;可这势必又是给卫青的声名抹黑,而且这是巡儿留给皇帝的把柄。
这种事,昭雪绝对不会做。
自从霍去病这一走,昭雪每天趴在地图上看,遥想着他们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
“我想去打仗!”她终于憋不住地叫出来,绿香此刻正端着茶走进来,无奈一笑道:“小姐,若你再闹,侯爷又该闹心了。”
还真是知主莫若仆,昭雪等她放下了茶盘,抱着她的胳膊边摇晃边撒娇:“绿香姐这么说好伤人啦,要是去战场,会有去病哥哥保护我的。”
“可冠军侯不会一直护着小姐,他还得顾着带兵打仗呢。”绿香振振有词,果然还有些道理。
昭雪顿时一囧:“绿香姐,你……”
“如何不能?”卫巡听到她们的对话从门外走了进来,昭雪看他一副志得满满的样子,心里忽然感到不妙。
就听卫巡笑着说:“若是姊姊嫁给去病哥哥,便能时时随心如意,去病哥哥也定会护好姊姊。”
“巡儿!”脸上通红,昭雪扑过去伸手捏他的脸,卫巡连忙讨饶,趁她放开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诚恳地道:“姊姊喜欢去病哥哥,去病哥哥喜欢姊姊,这是理所应当,姊姊配得上这样的好男儿。”
一边的绿香也若有所思了:“听巡公子这般说,冠军侯对小姐诚然分外用心,若能鹣鲽双飞,定是大好事啊!”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昭雪急得直跺脚,但也竟然急中生智:“那是不可能的,不信你去问去病,这匈奴还没打完,他才不会去考虑这种个人私事呢!说不定,不取得伊稚斜的项上人头,他绝不会和人家姑娘拜堂成亲。”
真是万分抱歉啦霍少帅,把你流芳千古的名言拿来活用了,昭雪心里默默念叨。
没想到卫巡反而更加高兴地笑起来:“看姊姊这般懂得去病哥哥的心事,除了姊姊,也没有旁人的女子能做到。”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昭雪好想先抽自己的几个嘴巴,但看卫巡的眼睛,从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到的确实是真挚的颜色,她的弟弟是真心为她好。
她心里颤动了一下,瞬间想起了那天歪在霍去病怀里的情状,也想起了冬天缩在霍去病斗篷下的共骑……
甚至,还想起了初来月事的那天,他对自己的那一声怒喝,却让她生不出一丝反感。
那天被女刺客一剑击伤,迷迷糊糊间,她却不知道的是,霍去病是那样毫不犹豫地俯身去为她吸出毒血,及时救了她的小命。
她好像……有太多和他一起的记忆,自穿越后的记忆洪流里,信手拈来,便能看到与他的点滴。
绿香忽然笑了起来:“真不知,小姐究竟是想出征,还是想着那出征的人呢?”
昭雪顿时涨红脸,怎么会呢,她怎么会爱上霍去病——那个英年早逝的英雄,昭雪对他从来都不敢有过非分之想。
可是有些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
当她开始习惯了霍去病的拥抱和气息,当她在面对霍去病带着那么硬的口气的关心却分外乖觉地默默接受,她就注定,和这个她曾经的“偶像”命运相连了。
如绿香的故意发问,此刻,她确实……真的很想他。
只不过,等到半个月后霍去病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她却说不出这样的话,只是笑着过去挽起了他的胳膊,高兴地说:“去病哥哥,你可回来了。”
看到他安全回来的时候,先前的牵挂和不能同去的委屈就全部抛开、全部忘记了。
霍去病看着她的小脸,才半个月不见,她又长高了,却还是那么瘦,不由很是心疼地说:“真不会照顾自己,还是这般瘦削伶仃,吃进肚的东西可去了哪儿?”
“只有控制身材才能让身体保持灵活性啊。不然,又要等着被你突袭?”昭雪开玩笑地说。
霍去病连连摇头:“不了,再不会了。雪儿的功夫已领教,以后再不闹了。”
昭雪正奇怪他怎么今天这么正经,从云华院外走进来的清瑟一声咳:“冠军侯、大小姐,大将军叫您二位过去膳厅用膳。”
“哦,知道了。”昭雪应了一声,站起身看霍去病,笑道:“去病哥哥可是好久没有来了,今天一定要多吃几碗饭呀。”
“诺。”霍去病立即一拱手,回答得干脆利落,二人相视一笑,便一同往前厅过去。
到了席上,少不得卫媪又是一番关切地询问,问问这出去半个月可有受伤什么的。
霍去病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不留神,被匈奴蛮子刮了一刀,倒是无碍。”
“真的没事吧?”一听他挂彩,昭雪心里紧张,匈奴人的战斗力她是切身体验过的,伸手就向他的肩头探去。
霍去病轻轻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不碍事,有滕翁高徒随军,这点小伤极好处理。”
卫青和昭雪都愣了一瞬,“你是说,那个叫云苓的男生?”昭雪马上想起来这号人物,那个年轻人谦恭温和的形象从脑海里跳出来。
霍去病点头道:“若不是他自己说起,还不知竟是滕翁高足,营里上下对他的医术也是赞赏有加。”
这人什么时候混进军营里去了,昭雪嘀咕。
不过,这军医应该也是能者居之,只要医术过硬,不管怎么进去的,对那些刀头舐血的士兵们来说,也是一种福音吧。
吃完饭出门,霍去病自然是要回他的冠军侯府去。卫青和昭雪一并送他出来,三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爹爹,去病哥哥。”昭雪鼓足勇气,开口道,“下一次,去病哥哥出征的时候,我想要再去。”
她已经想了很久了。两征河西之后,接下来是浑邪王休屠王的河西受降,这个没有危险性的任务。
如果她能够去,一定能够分到军功的。
卫青脸色一变:“雪儿,你可是在胡言?”
“女儿没有。”昭雪倔强地对上他的眸子,又看了看霍去病,“如果下一次的任务并不危险,我一定要随去病哥哥去。”
卫青似乎有点抓狂了:“何为‘不危险’?去病是打仗,不是与你切磋胡闹,雪儿你可……”
“雪儿这个‘不危险’,不知所指为何,我也想知道。”霍去病看着她。这小姑娘不知又有什么奇怪想法了。
但他还记得,他在这次出征之前是许诺过她的,只要她还想去,顶着卫青的责罚,他也还敢带她去。
昭雪不置可否地一笑:“爹爹莫生气,我这不是说说嘛。至于下一次危险不危险,那就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了,我只是随口胡猜的啦。”
随口胡猜?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当一个月后,卫青和霍去病在朝堂上听到皇帝向他们问询的时候,二人都不约而同冷汗了。
“这浑邪、休屠二王,既是归顺,朕也得拿出些应对来。”刘彻看了看下面的臣子,“不知众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代朕往河西受降?”
朝臣议论纷纷,但大概还是听得出来以卫青和霍去病的呼声最高,也几乎是势均力敌。
刘彻笑了笑,看到这次的霍去病竟然也是难得的一脸沉思状,和卫青几乎毫无二致,开口道:“骠骑将军,未知你的意见如何?”
听到自己的名字,霍去病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声道:“臣愿前往。”
朝中大臣们又开始了议论,他们都知道霍去病和卫青的作风全然不同。
这几次征战下来,霍去病雷厉风行的千里奔袭战术,有人称赞,有人诟病。但他的铁血风格,应该不太适合应对那些前来投诚的匈奴人吧?
只怕人还没投降,都会被他给吓死。
显然,这次去受降,性格保守温和的卫青应当更为合适啊。
“准奏,骠骑将军即日领一万骑兵往河西。”皇帝的话落下,镇住了一切闲言碎语。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解决了。
休息不到一个月,霍去病再次领兵出塞,而卫青千叮咛万嘱咐后,也只能同意了昭雪和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