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扶摇直上九万里（一）

蝉鸣声不断，惹的人心情烦闷，太皇太后夏氏慵懒的斜躺在软榻上，一旁的采鸾为她打着折扇，一下一下的扇着，微微的凉风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夏氏眯眼打算小憩一会儿。良久，细碎的鼾声响起，采鸾望了眼夏氏，见夏氏已经睡着，便去取了薄毯为夏氏盖上，虽已是八月，天气闷热的很，但慈宁宫不比其他地方，慈宁宫夏季冰块供奉的甚多。每至夏季慈宁宫都不似地方那般炎热，反倒很是凉爽。
沈青怡一踏进慈宁宫，便看见站在一旁的采鸾，便唤道，“采鸾姑姑，太皇太后可睡了？”
采鸾颔了颔首，“太皇太后睡了，刘姑娘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沈青怡应了声，出了慈宁宫，“刘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婢女红鸢忽然问道，沈青怡挑了挑眉，淡淡道，“我们去忆絮宫，看看娴妃。”
红鸢道，“奴婢听说娴妃怀有身孕金贵的很，日日有皇上相陪，姑娘这时候去定会见到皇上，若是被皇上指责冲撞了娴妃，那可是担当不起的，还是别去了吧。”
沈青怡面色一沉，怒道，“我说去就去，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让我不去？你若不和我一道去忆絮宫，那么我就告诉太皇太后，把你扔去掖庭局做苦活。”
红鸢被吓得一下子噤声，掖庭局是所有宫人的噩梦，凡是进了掖庭局的宫人从未有人能完好的出来，就算是出来了也会缺胳膊少腿什么的。掖庭局的刑罚甚是残忍，若是不好好干活便会被掖庭局的小厮折磨的死去活来。所以宫内的宫人从来都是尽可能的讨好主子。尽量不出错。
沈青怡走至忆絮宫，没通报便闯了进去，进了宫室，一眼望见坐在软榻上休憩的沈子衿，扬了扬嘴角，沈青怡迈向沈子衿，“姐姐近来可好？妹妹可十分想念姐姐啊。”
原本在休憩的沈子衿被这声音吵醒，立刻睁开双眸，当双眸瞥见沈青怡时，沈子衿一愣，“青怡，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慈宁宫的么？”
微抬螓首沈青怡道，“我特地来看望姐姐，不可么？姐姐如今身子很是金贵，可得十分小心，万事都该格外仔细些。若是冲撞了皇嗣，那可就不好了。”
沈子衿黛眉紧紧蹙起，而后平复，“刘姑娘，忆絮宫并不是你能随意进来的。还请刘姑娘回慈宁宫，免得太皇太后来怪罪本宫。”
沈青怡一脸好笑的望着沈子衿，“娘娘，民女这就回慈宁宫，不过民女要奉劝娘娘一句，希望娘娘能够自持些，千万别透了民女的真实身份，若不然，娘娘家里的所有人都会……”沈青怡微微顿了顿，继而将唇覆在沈子衿耳侧，“若不然，娘娘家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就连你和你腹中的孩子，都会死。即便你有皇上的宠爱又如何，你终是过不了太皇太后一关的。”
闻言沈子衿神色微微恍惚，她，为何会变成这样。许久不见她竟不似从前那般懂得收敛了，倒是将原本的性子弄的愈发狠咧，心计也渐渐的颇深了。
若说自己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她的私心便是想唯她一人待在南锦煜身边，可不知为何自己心中有着无法抗拒的害怕，她害怕沈青怡会夺去自己现在所珍惜的一切，虽然沈青怡是自己最怜惜的妹妹。
沈青怡好笑的看着沈子衿，心中满是厌恶沈子衿着着皇宫中的锦服本该是高贵的，在自己看来只不过和以前一样，依旧那么惹人嫌。在沈府时，沈子衿一直在施舍自己无论是什么地方沈子衿都要插一脚。她沈青怡不稀罕沈子衿的施舍。
她一直都在赌，赌自己终有一日会超过沈子衿的地位，如今这梦想将要实现，她倒要看看若是自己将太皇太后哄得愈发讨厌沈子衿。沈子衿还能在这宫中存活几时，她这地位又能保多久呢。呵，自己十分想知道。
沈青怡大笑着迈着妖娆的步子出了鸢潇殿，朝忆絮宫外走去。唯留一脸怔愣的沈子衿在里面，抚着小腹，一种莫名的悲伤袭上心来，她自小便待沈青怡这般好，可为何沈青怡处处为难她呢，这深宫的人，多的是狡诈与险恶，这也是她不愿沈青怡进宫的原因。进宫近一年，自己也看淡了这深宫之中的斗争。
步出忆絮宫，沈青怡冷然一笑如今的自己已是大不如前了，如今的自己是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自己的私心，这人上人她当定了。
回到慈宁宫，太皇太后夏氏已经起身，沈青怡缓缓踏入宫室瞥见正在理着发髻的夏氏，扬起嘴角沈青怡走至夏氏身侧执起案上的篦子，为夏氏梳着发髻。夏氏见沈青怡如此很是欣慰，伸手拉过沈青怡的手，和蔼的问道，“颜婼，哀家问你你愿意留在皇帝身侧侍奉他，当他的妃子么？”
夏氏的一番话让沈青怡暗喜，面色佯装出一阵娇羞轻声道，“民女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如今娴妃正得宠，皇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封妃吧。”
“说什么呢，有哀家在，哀家立马让皇上封你为妃。不过初次晋封位分小些，待你有孕后哀家会替你做主封你为妃的。”夏氏轻拍着沈青怡的柔痍和蔼的笑着若能被封妃自然是好的，但要是真被封妃了那就得更加精明的在宫中活下去，否则话仅凭太皇太后一己之力也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太皇太后终会百年而逝。倒时自己在无法在后宫站稳脚跟那么受罪的便是自己。
沈青怡素手抚了抚了脸颊，垂着首不去看夏氏，半晌才淡淡吐出，“颜婼全听太皇太后安排。”
“好孩子，哀家没看错你，明日哀家就去和皇帝说封你为容华，你可要好好侍奉皇帝，早日为皇帝延绵子嗣也要让哀家安心啊。”夏氏眯着眼抚着沈青怡的柔痍，这个丫头倒是深的她心若不是中秋宴会时那一曲和一舞，或许现在她还在为如何在南锦煜身侧培养自己的势力而忧心吧。
午时，沈青怡端坐在夏氏身侧侍候夏氏用膳。夏氏面不改色的享用着面前的小菜，采鸾踱步上前朝夏氏福了福身，又将唇覆在夏氏耳侧低语了几句，夏氏将银筷放下，朝沈青怡道，“待会儿皇帝会过来，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机会。”
沈青怡颔了颔首，“是，民女定当竭尽全力。”
夏氏满意的瞥了眼沈青怡，“嗯，千万别让哀家失望了。”
良久的等待，南锦煜匆匆进了内殿，瞥了眼垂着首的沈青怡，又朝夏氏作揖道，“皇祖母，不知您如此急切的寻孙儿来所谓何事？”自他进殿来就感觉怪怪的，太皇太后平常不会来随意寻他来慈宁宫，今日是怎么了竟在她用膳的时候寻他来。
夏氏淡瞥了眼南锦煜直接说道，“皇帝，现下娴妃身怀六甲不适宜再服侍你，哀家心想刘太傅的妹妹倒是个好人选，你若没有异议哀家就下令封颜婼为容华，你觉得如何？”
这下南锦煜倒是明了今日夏氏如此急切寻他来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他封刘铭的妹妹为妃么，可他答允过沈子衿，今后再也不会纳妃而且自己也不愿纳妃了。自遇到沈子衿后，他便下了决心，此生唯有沈子衿一人便足矣。
南锦煜毫不隐藏自己帝王的威仪，直截了当道，“皇祖母，孙儿曾说过无论今后如何，只这一次选秀，这次选秀已过，孙儿已经挑好了妃嫔，也顺您的意临幸了她们。如今又要孙儿再纳妃于情于理，都是不符的。”
上次宫宴再加上现在这一次，南锦煜已是第二次忤逆她了，这沈子衿当真有这么好么，竟诱的他不再纳妃，独宠沈子衿一人？夏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将桌案上的菜全然撂下桌，一阵刺耳的破碎声。
夏氏怒指着南锦煜，不满道，“哀家这么多年来的教导你难道都忘了么？你以为你凭你母后的身份能登上皇位？若不是哀家出面，这皇位可就是二皇子的。若不是哀家念你是哀家五个孙儿中才能最出众且又是一有担当的人，你认为哀家会帮你么？”
自己能登上这皇位的确全是太皇太后的功劳，可这皇位本就是他不想要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只是想平淡的过一生，父皇驾崩的时候众兄弟争皇位，自己却未去争，也是因为自己明白这皇位的可怕。虽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可却无法活的自由。
自始至终他都只不过想当个普通的王爷去过平凡的生活，可这一切却在五年前改变，就因为太皇太后的一句话。他便与这皇位绑定了，再难分开。
南锦煜苦涩一笑，眸中有着丝丝怨恨，“皇祖母扶持孙儿的苦心，孙儿自是知道可是您要知孙儿现在的地位，孙儿已不是五年前不安世俗的皇子了，孙儿已是南朝的皇帝，能主宰整个天下，若孙儿连后宫纳妃事宜都管不了，那孙儿还要这皇位作甚？还不如交予皇祖母，让皇祖母效仿武则天成为南朝的女帝好好来治理南朝。”
南锦煜讽刺的话语刺痛了夏氏，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难道全然白费了么？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敬自己，封了自己不满意的女人为皇后，如今自己的孙儿也如此。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受人待见么，一个个的只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那她这么多年来的苦心难道都荒废了么？
夏氏攥紧了手，嗔怒的拍着桌案，“你竟敢对哀家这么说，你就这么厌恶这皇位？哀家还以为你和你父皇会不一样，却不成想，你和你的父皇一个性子，从未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上。”
南锦煜背过身，负手而立，淡然道，“朕是想让皇祖母别多管后宫的事和朕的事，皇祖母好好颐养天年吧。别再为朕的事烦心了。”
以往他从不会以朕在夏氏面前自称的，可如今的形势两人已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谁也无法忍让谁。或许如今的情形才是最好的吧。
坐在夏氏身侧的沈青怡好笑的望着眼前的情景。看样子夏氏对沈子衿已到了厌恶的地步，这下她就只需看沈子衿如何出丑和如何的受屈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