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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白发

凤舞天下:皇后不屈 凤花千颜 2024-11-23 11:50
慕容铮回来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晌午苏玄传来的时候,午后刚过,便听得门外躁动,稳健的步伐带着几分急切,匆匆地跨进门来。
脚步顿在门帘掀起的那一刻。
这一刻的静,能听到轻微的喘息,似缓慢似急促,努力压抑在胸腔,却又耐不住困守,欲待冲出。能听到喉间颤动的翻涌,忽上忽下,极力隐忍又急欲挣脱。
凌语嫣以背相对,唇齿微颤,感受着背后目光的灼热缠绵,却僵了肢体,转不过身来。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足以让一切平息,沉静,化满腔狂暴的急切为冷静的柔情,终所有的想念和爱恋成就一声缠绵在唇齿间的呢喃。
“语嫣!”
身子一颤,未及反应便被拥入那坚实熟悉的怀抱。来不及卸下的盔甲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和纪念了战争的淡淡血腥。凌语嫣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那在彼此间阔别已久又熟悉万分的气息,静静地,笑了。
耳畔,突然有灼热的气息扑来,那隐忍了一百八十多个日夜搅得人辗转反侧心口灼痛的思念于这一刻轰然爆发。如烈火燎原碰上顺势东风,一经燃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细密的吻热切而又滚烫,连着探进衣襟攀上玉峰的大手,因掌心的涧摩擦上细腻的肌肤,带起一串串热流,如铁烙一般。身子一旋,衣衫便已落了大半,凌语嫣抬起迷离的眼眸,望尽那蓄满情欲和深深思念爱恋的眸中,痴恋万千。抬手,抚上那想念了多日的眉,眼,鼻,唇。指腹轻柔,划出一圈又一圈深情的涟漪。慕容铮低眉,痴缠的目光自额前发丝伊始,一点点流连而下,寸寸珍惜,好似在欣赏稀释难得的珍宝。直到,连转到雪白高耸的玉峰下,曲奇的弧度和高度都不亚于雪乳的腹部,顿住。
“阿铮,我们有孩子了!”唇边漾起甜蜜幸福的笑,凌语嫣抚着已经有五个月大的肚子,抬头,看向紧拥着她的,她最爱的英武俊朗的男子面容。陡然,愣住。
恍若一刹那间天地变色,所有如火焰般燃烧而起的激情被突来的骤雨灌灭,速度之快,震惊之重,措手不及。
那本该是开心的,幸福的,高兴的,爱怜的暖笑和柔情,成了震惊,疑惑,呆愣,沉痛,麻木,最终转为平静。静,静得如雪山千年不化的冰封,静得如赤海万物不浮的死水。
他在惊讶什么?他在怀疑什么?难道,他不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吗?
“你……”
“嗯!”刚一张嘴,便被慕容铮握住了手。笑容温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难民的事我听说了,你做的很好。”
不是的,她想说的不是这些,她要听得更不是这些。
慕容铮却已经放开她,将两人衣衫理好。“我还有事。晚宴你就不要去了,好好休息。完后我再来陪你。”
凌语嫣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慕容铮却已经转身离去。
不对,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孩子!
过往的一幕幕突然在眼前浮光掠影一般闪现。慕容铮给每个侍寝后的妃子送药,不许他们有孩子。她原以为是因他不爱她们,或者怕她们母凭子贵,长成难以拔除的毒瘤。可是,他为什么也这般对她?他从未给她喝过避孕汤,她以为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他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欣喜,反而是震惊和沉痛?为什么?
凌语嫣紧紧地抓着被子,将身子缩进被窝里。初夏时节,缩在棉被的里的她却依旧觉得冷。
为皇上和静安王接风洗尘的晚宴,凌语嫣原本因为身体的缘故交给了林珍儿。华灯初上,畅音阁不断有乐声和欢笑传来,晚宴,怕是已经开始了吧。
凌语嫣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却睡不着,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苏玄和瑾瑜守在外面,手中的宫灯已经灭了两次。娘娘说了,不让点。
夜色沉沉,与远处的畅音阁的热闹相比,永福宫静得有些可怕。
静得可怕的永福宫,顾旬邑踏着夜色来了。
“为什么不点灯?若不是已经打听清楚你们今晚没出去,我还以为来错了地方。”顾旬邑皱眉看着黑沉沉的夜色中,还要黑上几分的殿宇,提着药箱的手,不由又紧了紧。
“吱呀——”
漆黑的门口,凌语嫣一身白裙,长发披散,行动间飘飘荡荡,恍若游魂。
“你……”顾旬邑看着这样蹒跚着走出的凌语嫣,心中一痛。蓦地低了头,盯着自己垂在地上的乌黑的影子。
凌语嫣推开瑾瑜的搀扶,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她望着一直低头不敢看她的顾旬邑,从头看到脚,从脚到他手里的药盒。笑,“你是来送药的吗?你说还有副药要加,这样才能让我的孩子安稳,对吗?”
顾旬邑沉在夜里的影子,晃了晃。
“这,这药已经凉了,我再拿去热热。”
“急什么!”凌语嫣已经走到了跟前。“永福宫有小厨房,在这里热也是一样的,何必来回跑?瑾瑜!”
“娘娘!”
“不用!不是凉的问题!”顾旬邑拿着药盒的手往背后挪了挪,“是,是臣刚想起来,有一味药忘记加了。恐怕,恐怕要重新熬才好。”
凌语嫣看着头一次在她面前出现慌乱,甚至已经语无伦次的顾旬邑,冷冷一笑,“少放?到底是少放还是多加,你心里最清楚。既然都送来了,为何还要再端走,不怕皇上跟前不好交差么!”
顾旬邑一震,“你,你知道……”
凌语嫣冷笑,目中带着森凉的酸楚。“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而且,很快。”顾旬邑别过脸,似有什么难言卡在喉间而不得出。
“我不为难你,你走吧。”凌语嫣慢慢转身。
顾旬邑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喊出一句,“娘娘,皇上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可以让他亲手一次又一次地杀害自己的骨肉?
迎着夜风,凌语嫣闭了眼,任眼角泪珠随风飞溅。
御驾亲征,大胜而归,满载喜悦和思念而回,可等待他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是,他冷血,他无情,任何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他都可以亲手杀死。独独,她不行。
他要怎么面对她,他要怎么告诉她?他已经为她安排筹划好了一切,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能给彼此一个完好的终结?他竟然如此大意,以为布置好了一切,定可以万无一失。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等一等?他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为什么不能再多宽限一些?等到所有的阻碍都清除,等到尘埃落定解药配出。那么,他们便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用欺骗的,残忍的手段,来伤害她。
慕容铮喝了许多酒。到底有多少,他已经数不清了。他只知道今夜,他一定要醉。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用去管,不用去怕。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这样懦弱过,然,他却不能心软不能回头。放手的后果会是什么,他已经承受了一次。决不能让她也跟着承受一次,不能。
仰首,又是大半壶的酒。坐在他旁边的慕容枫,看着自己的皇兄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心头有些疑惑,又有些疼痛。他不明白,一路上发疯似的赶路,可见到了想见的人,却成了这幅样子。他也不想再去明白。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却背负着不同的责任。原本他并不打算去争什么,尤其是在遇见她之后。只可惜……慕容枫苦涩一笑,也跟着端起了手中的酒杯。
专门为皇上举办的庆功宴,最开心的反而是这些大臣,真是好笑。慕容枫看着那些觥筹交错面色绯红的脸,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轻蔑。眉目低垂,微微侧首,百无聊懒地往旁地里一扫,心头蓦地一震。
那假山后,花丛间,一抹极淡白影的晃过,却未能逃过他的眼睛。虽没看清那人是谁,心底却传出一声呼唤,本能地有种意识,牵引着他跟随而去。
他原就不是这宴会的主角,既然离开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何况,今晚的好戏还在后头。
他悄无声息地隐遁,转到方才的假山处,只一眼,便认出了那游荡在花丛间,步履飘浮形同游魂的影子。那正是源自心底的呼唤,是发自内心的不舍和牵挂所在。
“语嫣!”
凌语嫣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来人眨了眨眼睛,笑了,“枫!你平安回来了,真好!”
慕容枫抓住凌语嫣摇摇欲坠的身子,眉心紧锁,“怎么回事,那雄参你没有用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你……”
这一拉扯,凌语嫣便转了身,慕容枫一眼瞧见隆起的腹部,后半句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凌语嫣望着慕容枫,掩着袖子咯咯直笑,“哈,你们,你们都是这个表情,真有趣!”
她笑,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咳得粉面通红,咳得弯下了腰。
“语嫣,你,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服了药没有?”不痛,那是不可能的。刚才的那一刹,慕容枫痛得连呼吸都没了。可眼前女子的笑和颠,却比心中的痛更让他在意,害怕。
“吃了吃了!”凌语嫣在慕容枫帮助下慢慢顺了气,直起腰,望着慕容枫的眼睛亮的吓人,“以后别那么傻了,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她知道他被利用了吗?慕容枫心头一暖,握着凌语嫣的手紧了紧。不就是个孩子,他慕容枫难道连这个都承受不起吗?
凌语嫣却拉扯着,挣开了慕容枫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她是来找慕容铮的,没功夫老在这里纠缠。“你,你看到皇上了吗?”
“你是来找皇兄的?”慕容枫眸色一沉。
“嗯。”凌语嫣点头,有上来拉住慕容枫,“我有事情要问他,你带我去找他!”
慕容枫缓缓垂下目光,昏暗处,他柔和的侧脸也染上了一抹暗影。“他喝多了,已经先行离开了,我带你去找他。”
凌语嫣被慕容枫拉着,开始在花丛里穿梭。她挺着肚子,原本就行动不便,毒素又还未完全清除,体力还没有恢复,走起来便越发地慢。摇摇晃晃,曲停了,夜静了,连月亮和星星也似乎都困倦睡去了。
似乎已是到了半夜,就在凌语嫣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慕容枫带着她,在一处阁楼前停了下来。凌语嫣仔细看了看,笑道,“这不是闲置在宫里的云烟阁吗,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你妹妹语萱来了,她正在里面等你。”慕容枫将凌语嫣往前一推。
语萱?她进宫了?
一阵风吹来,凌语嫣扶额摇了摇头,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太放纵自己了!深更半夜,怎么可以跟着慕容枫在宫里乱跑!
清醒过来的凌语嫣有些恼恨,风还在耳边低低呼啸,夹杂着细碎的呢喃。
呢喃?
凌语嫣愣住。抬头望向眼前十几步之远的楼阁,方才没有注意,而这时,那和夜风纠缠在一起的,起始于唇齿间磨合模糊不清的暧昧龃龉,一点点清晰起来。
声音,是从眼前的楼阁里传出的。
昏暗的光,照见屋内人的身影,淡淡斑驳映于窗上。合着风中流传的低语和喘息,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而偏偏,这一刻,她的耳朵是那样灵敏,她的目光是那样清晰。清晰到,可以将映在窗格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看得清清楚楚。灵敏到,可以将化在风里的细碎呢喃,听得仔仔细细。
“……嗯……皇……皇上……啊……”
“……嗯……哼……”
“……啊……不……不行了……”
“……对不……嗯……不要怪……”
“……你爱……嗯……吗……皇……”
“……哼……嗯……我……吼……爱你……”
…………
砰地一声脆响,似有什么在心底破碎,炸得两耳轰鸣,满目花白。
那是极北雪山之巅,千年冰凌尖利如韧,刺破苍穹的凄冷。
是刀劈裂骨,冷锋撕扯皮肉磨损血骨所照见的森寒。
云烟阁外,白衣素裹的女子不哭不闹,不移不动,任霜降露洗,凝立一夜。
月落日升。
女子微微仰头,遥望浮尘苍茫一线破晓划亮天际。
初阳清冷,映出女子眸色如镜,面色如雪,青丝如霜。
冷风凄迷,吹动白衣素裹,卷起女子一身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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