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纸笔,画起来。
不久,一位中年的男子推门走进来,手中拿着软尺,一匹百布,还有剪刀等工具。“穆夫人命我来帮尹姑娘制作衣服,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呢?”
我朝他友好的笑笑,拿起桌上的纸,递给他,说:“这种款式的,不知先生会不会做?”
他接过纸张,只看一眼,便说:“这简单,只是,姑娘你的衣服不需要艳一些的料子吗,这么素的衣料,官人们可是不会喜欢的。”我叹息道:“我当然知道啦,只是一时间上哪去找那种布料啊,我画上去就好。”他惊异的看着我,半晌,才说:“姑娘好急智啊。”我苦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先按照这图纸做吧。”
他点点头,再看着我上下打量,说:“姑娘麻烦你转个身。”我听话的转了一个身,他盯了一会,在地上铺开布料,拿起剪刀剪起来。“先生不用量一下我的尺寸?”他头也不抬,说:“刚才我用眼睛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级裁缝吧,只用眼睛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尺寸,真是高手。我不由称赞道:“先生大才。”他没答话,径自剪裁起来。
不到两个时辰他就将衣服制作出来,“姑娘,制好了。”我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毛笔,走过去,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量度起来,裁缝说:“姑娘不用量了,我干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错。”我抬眼看他,只是笑笑,他收起工具,低头恭敬的退出房门。
这个裁缝真是好厉害,自大吧,却也是有这个资本的,我无奈的朝他的背影笑了。
我看着手中的衣服,满意的笑了,接下来是要上色了,我瞄了一眼跟我身材差不多的婢女,叫道:“你过来一下。”她顺从的走过来,问:“姑娘有什么吩咐?”我把衣服递给她,“你穿上。”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问:“尹姑娘?这件衣服好像有点暴露啊???”“我叫你穿上你就穿上吧,拿着去后面换上。”婢女拿着衣服,走到屏风后,窸窸窣窣地换上了。
不多会,我欣喜地擦擦鼻子,放下手中的毛笔,得意地围着婢女转圈,摸着下巴,“嗯,挺好的。”婢女脸上也带着笑,说:“姑娘,画得真好看啊,刚才那件白衣,我还替姑娘担心呢,现在这件衣服好漂亮啊。只是姑娘真的要穿成这样吗,不太好吧。”
我呵呵一笑,“这有什么啊,吊带裙而已,被人看看又不会少几两肉,你放心吧。”婢女看着身上被我用颜料画得很漂亮的裙子,叹了一口气。
我低着头收拾桌上的颜料,没有听到她轻微的叹息声,忽而抬头,看着她说:“你待会跟穆夫人说个事。”我向婢女挥挥手,示意她将脑袋凑过来,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天色暗下来,大厅里渐渐热闹起来,看来脂粉客们全都来了,声乐渐起,女子们嗔笑声,伴随着男子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我已经换上衣服,化好妆容,只等开始了,我靠在门口,忍不住拉开门缝偷偷往出外面。婢女低低笑出声来,说:“姑娘若是想看,可以蒙上面纱偷偷到角落里看,不必像这样偷偷摸摸的。”
我回头嘟囔道:“只是怕被人看到而已。”婢女递上面纱,我将它挂在脸上,轻手轻脚地溜出去,在阁楼一角偷偷的往下看。
穆夫人一身红衣裳,在舞台上艳丽无双,美目一扫众人,红唇轻启,“各位客人,今晚是咱们柳城烟云阁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相信各位官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吧,规矩我也不多说了,为了这次花魁大赛,咱们烟云阁的姑娘们可都出尽浑身解数了,究竟谁会是咱们这届的花魁呢。”穆夫人话还没说完,姑娘们的支持者纷纷喊着自己支持的姑娘的名字。
穆夫人含笑说道:“各位官人,静一下,别着急啊,还是拭目以待吧,下面先上台表演的是笑竹姑娘,笑竹为大家带来一曲琵琶,汉宫秋月。”
穆夫人盈盈退下,上来了一位身穿明黄色长袖翩飞的美貌姑娘,圆圆的脸蛋带着些许婴儿肥,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带着怯意,一扫众人,盈盈坐下,将琵琶抱在怀中,抬手,轻拢慢捻,轻轻弹唱,歌声悠扬动听,时而清脆如小溪叮当,时而浑厚如隔窗闷雷,时而急切如雨打芭蕉,舒缓如绵绵细雨,时而激烈如金戈铁马,时而委婉如新房戏语。众人如痴如醉的听着,脸上浮现着享受的表情。
一曲终了,看见台下的众人还沉浸在在乐声中,笑竹喜上眉梢,盈盈一福,走下台来。
穆夫人再次走上台,笑盈盈地对着下面的人说:“刚才笑竹那一曲如何啊各位官人。”“好曲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呢。这才不见笑竹姑娘几日,姑娘的琴技进步神速啊。”“妙哉妙哉。”一阵欢呼,穆夫人呵呵掩嘴笑道:“这才第一位姑娘呢,下面由嫚大家带来一曲点绛唇。”
语毕盈盈一福走下台去,一位红衣姑娘走上台来,红色的纱衣将嫚大家丰满的身材紧紧包裹,胸前鼓鼓的,似要随时跳出来,腰身盈盈一握,雪白的藕臂在红纱下若隐若现,勾得台下的男人频频吸口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台上衣袖翩飞的嫚大家。
乐声一起,嫚大家衣袖翩飞,旋转,带着衣袖抛向台下的男人,媚眼一抛,台下的男人痴痴地看着嫚大家的身姿,看见她抛来的衣袖,纷纷上前去抢,刚碰上衣角,还没抓住,嫚大家一收,对上众人失望的眼神,笑容更深。
她仰起头,舞着长袖,樱唇轻启,歌声中带着沙哑的迷惑,似是闺阁中正待出嫁的女子在等待着良人的迎娶,带着似是彷徨似是愉悦的感情,一会声音带着丝丝入入骨的媚意,仿佛是在良人怀里一番翻云覆雨般娇媚,台下的人眼中纷纷带着淫光,笑容里带着猥琐,嫚大家倒是很喜欢这些人的反应,声音中越来越媚。
我嫌恶的看着台下的男人,扫了一眼,全都是这样的人,看来严陶不让我上台真是为我好啊。
扫到角落里,便看见一个俊美的男人坐在那里,也与我一样,嫌恶的看着身边的人,更是头也不抬去看台上的嫚大家,柳白岩的师兄竟然也会来青楼这样的地方,真是出乎我意料啊,男人又怎么会不好色呢,想来他也是男人,有些需求也是正常的,我也就不再惊讶了。
眼睛再一扫,另一个角落里头,坐着一个高雅清秀的美男子,竟然是亦潇的哥哥,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些让我这么有好感的男人都来青楼啊,我轻哼一声,看向他的眼光里带着不屑,心中想到要是司马风敢来,看我不让他绝子绝孙!
忽然亦潇的哥哥抬起头来,我便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竟然没有其他男子对美人的热烈爱恋,反而平静得如一潭清水,看向我时仿佛溅起涟漪,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手中举杯的姿势一顿,我一惊,急忙将自己躲到昏暗之中,让他再也见不到我的脸。
心急急的跳动着,就像偷了东西被主人发现了那种窘况,我将手按在胸口处,直眨巴眼睛,直到心跳平复才敢将脑袋探出来,这时亦潇的哥哥不再看上来,而是专注的饮起酒来。
嫚大家的歌也已经唱完,又换了一个姑娘上场。
我偷偷溜回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镜中的自己,直直地盯着镜子中的人,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此刻已经被微微向上挑,露出一股子的妖冶,重重的眼影映得眼睛又大又亮,妖冶中带着清亮,这股子感觉很是怪异,却又说不出的美丽。
我盖下镜子,看着衣服出神,司马风现在在做什么呢,军营里面一定很辛苦吧,会不会瘦了啊,会不会留胡子了啊,想着他留胡子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突然摇摇头,止住笑意,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骂道:臭司马风,都抛弃我了,我还想他干什么!
角落里,一个剑士打扮的男子躬身问着坐着的男子:“王爷,刚才???”“我看见了,雷允,你到后面问一下,为什么她会在那里。”“是。”说完转身离开。
坐着的男子端起酒杯,眼睛瞄着台上翩翩起舞的姑娘,与众人的眼光不同,目光中冷冷清清的,转头看见坐在角落里一脸不耐烦的俊美男子,只是轻轻一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怎么他也来了?真是稀奇了,难不成今晚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演不成?”
一个又一个表演过去了,一场又一场欢呼越来越高涨,台下的男人们一点倦意都没有,穆夫人姗姗来到台上。
台下有人叫喊:“穆夫人,怎么这么久都不见雪姬上场表演啊,快叫她上场啊,爷来这里就是奔着雪姬的名声来的,怎么不见她呢?”“是啊,还有织大家呢!”穆夫人脸色一变,转眼间又换上笑脸,说:“雪姬和织大家今晚都不登台表演了。”
“什么,雪姬怎么不会上场表演呢?那老子来看什么啊?!”“是啊,织大家怎么这个时候也不表演了?”众人听见雪姬和织大家都不上场表演,一阵吵闹。
穆夫人脸色不改,笑吟吟的说:“官人们莫恼,今晚改由一位京城来的姑娘上台表演,她可是专程前来助阵的,保证是大家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表演,大伙这回有眼福了呢。”大家听见是新鲜的表演,顿时也没有什么人抗议,反而好奇起来,是怎么样的表演,一时间没人再提起要雪姬和织大家上台的话,想来怕是他们还不知道织大家已经被雪姬害死,雪姬自己也已经锒铛入狱这件事。
穆夫人抬起双手,轻轻拍打掌心,清脆的掌声响起后,烛光一熄,顿时陷入了人黑暗之中,人们都发出抱怨声,不多会,舞台上点亮了蜡烛,而且只有舞台有烛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坐在舞台中央,垂着脑袋,舞裙铺在地上,上面是美丽的孔雀羽毛,女子头上插着雀翎,昏暗的烛光中看不清面庞,人群中一瞬间安静下来,摒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瞬不瞬地看着舞台上坐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