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磷火在岩壁上跳跃,将三百年前的朱砂字迹映得忽明忽暗。舒瑶的指尖抚过"舒玉衡"三个被血渍晕染的名字,青苔混合着铁锈味的腥气钻入鼻腔。水面突然炸开串气泡,漂浮的族谱碎片竟自动拼合成完整篇章。
"这字迹…"舒瑶的羊皮靴碾碎半块陶片,“是父亲用左手写的。”
珩云蹲在河滩嚼着辣条,手电光扫过岩壁时突然凝固。荧光地图上饕餮纹标记的位置,此刻正与族谱中"蛇母睁目处"的批注重叠。他猛地呛出辣椒油,拍着秦汉后背指向对岸:“赵秃子炸的盗洞在哭丧崖!”
话音未落,整条暗河突然沸腾。漂浮的陶片在水中打旋,渐渐聚成个逆时针转动的漩涡。舒瑶的青铜刀发出蜂鸣,刀身符咒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纹路滴入漩涡中心。水面顿时浮现七盏莲花灯,灯油竟是凝固的朱砂。
"湘西赶尸人的引魂灯。"秦汉用折叠椅勾住最近那盏,“灯芯要活人头发才…”
话没说完,莲花灯突然炸裂。灯油溅在岩壁族谱上,烧出个拳头大的窟窿。窟窿里渗出黏稠黑水,沿着字迹沟壑蜿蜒成新的人名。舒瑶的胎记突然灼痛,她看见自己名字正在黑水中扭曲变形。
珩云突然甩出包跳跳糖,彩色颗粒撒入漩涡的刹那,水面浮现出倒置的楼阁虚影。阁楼飞檐下挂着成串风铃,每个铃铛都裹着张褪色的黄表纸。
"鲁班锁里的镜花阵。"舒瑶的刀尖挑起块湿漉漉的族谱残片,“这些字在模仿父亲笔迹。”
暗河对岸传来重物坠地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刀疤脸正从盗洞爬出,后颈插着三根镇魂钉。他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嘴角却咧到耳根:“珩老板,赵总请您吃席。”
"你他妈属壁虎的?"珩云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装辣条的塑料袋早不知掉哪去了。他眼疾手快抄起秦汉的折叠椅,抡圆了砸向最近那盏莲花灯:“请客不带礼,活该蹲水底!”
灯油泼在刀疤脸身上竟燃不起火,反而凝成层胶状物。舒瑶的青铜刀划过水面,带起的浪花将胶状物冲成八卦图形。刀疤脸突然发出女人笑声,腐烂的皮肉簌簌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蛇鳞。
"是活人桩。"秦汉扯开领口露出护心镜,“湘西土司墓里的换皮邪术!”
盗洞里又爬出三个"刀疤脸",四人将众人围在河滩。他们的关节发出竹节爆响,褪下的皮肉在河滩堆成小山。舒瑶突然挥刀斩断某条暗河支流,湍急的水流将人皮尽数冲散。
"西南角!"她甩出三枚铜钱钉入岩缝。铜钱遇水膨胀,竟化作三只青铜蟾蜍堵住盗洞。珩云趁机摸出包干脆面,捏碎后撒向活人桩:“请你们吃断头饭!”
面粉糊住活人桩眼睛的瞬间,舒瑶的刀已刺入为首者心口。没有预料中的黑血,刀尖反而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活人桩胸腔里掉出半块玉珏,正是珩云在青铜树上掰下的残片。
"赵秃子连裤衩都赔进去了,还敢惦记老子的战利品?"珩云用折叠椅卡住某个活人桩的脖子,转头朝秦汉喊:“老秦!你相好的在碑林说要请咱吃饭!”
秦汉正用洛阳铲撬岩壁上的族谱,闻言差点摔进河里:“那老妖婆说要拿咱们当祭品!”
"四舍五入也算请客。"珩云踹翻活人桩,从它怀里摸出盒发霉的桂花糕,“哟,还是苏州老字号。”
打斗中,暗河水已漫过脚踝。舒瑶突然发现族谱上的"舒"字正在融化,朱砂混着黑水凝成条小蛇,顺着岩缝钻进盗洞。她挥刀斩断小蛇七寸,蛇头却弹射到青铜蟾蜍背上。
"跟着它!"舒瑶踹开扑来的活人桩,“蛇母真身在水眼下面。”
三人挤进盗洞时,珩云的外套被突出的青铜簧片勾住。他反手掏出瓶老干妈抹在簧片上,辛辣气味顿时充满狭小空间:“古法防虫,居家旅行…”
"闭嘴!"舒瑶和秦汉异口同声。
盗洞尽头连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石壁上嵌着人形凹槽,每个凹槽都摆着碗发霉的糯米饭。秦汉的狼眼手电扫过某处凹槽,照见饭粒里蠕动的红线虫。
"苗疆的养尸龛。"舒瑶用刀背敲碎瓷碗,“这些是给守墓人准备的断头饭。”
珩云突然蹲下捡起块碎瓷片:“康熙年制的青花碗,摔了多可惜…”
话没说完,整条甬道突然震动。碗中红线虫暴雨般射向众人,舒瑶旋身挥刀织成密网。虫尸噼里啪啦砸在石壁上,竟拼出个"宴"字。
前方传来唢呐声,浓雾中浮现八仙桌轮廓。桌上摆着七副碗筷,居中那碗红烧肉还在滋滋冒油。穿寿衣的老者坐在主位,手里攥着把沾血的铜钥匙。
"活人席。"舒瑶的胎记开始发烫,“坐下就不能起身,直到…”
"直到吃光对吧?"珩云已经坐在条凳上,筷子精准夹住颤动的肉块,“秦汉快尝尝,这东坡肉会蹦迪!”
寿衣老者突然睁眼,浑浊瞳孔里映出众人倒影。他手中的铜钥匙插入桌面裂缝,八仙桌瞬间裂成七块。每块木板都化作棺材,将众人困在其中。
舒瑶挥刀劈向棺盖,刀刃却陷入绵软物体。棺材内壁长满白色菌丝,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吞噬青铜刀。珩云从裤兜掏出打火机,火苗刚起就被菌丝缠住手腕。
"别用明火!"秦汉的护心镜映出菌丝脉络,“这些是滇南的食铁菌!”
寿衣老者的冷笑在棺外回荡。舒瑶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棺内刻着的族谱拓片上。血液渗入"蛇母睁目处"五个字时,食铁菌突然剧烈抽搐,纷纷缩回木板缝隙。
"开宴不备甜点,差评!"珩云趁机踹开棺盖,手里还攥着半块发糕。他甩出折叠椅砸向寿衣老者,椅子腿却穿过虚影砸碎了墙面。
真正的老者出现在宴席残骸上,手中铜钥匙已插入自己天灵盖。黑血顺着钥匙纹路流下,在地面绘出幅墓室结构图。舒瑶的刀尖抵住他咽喉:“最后一个阵眼在哪?”
"在…在…"老者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皮肤突然绽开无数血口。每条裂缝都钻出红线虫,顷刻间将他啃成骨架。
骨架坠地的瞬间,整座墓室开始倾斜。珩云抓住飞过的洛阳铲插进地面,扭头看见舒瑶正用青铜刀挑开骨架的肋骨。碎裂的胸骨里藏着半枚玉扣,与先前活人桩掉落的残片严丝合缝。
"哭丧崖的水眼连着蛇母棺椁。"舒瑶将玉扣按在岩壁某处凹槽,“需要三把钥匙…”
盗洞外突然传来爆炸声,气浪将三人掀翻在地。烟尘中走出个穿貂皮的男人,手里转着把勃朗宁:“珩老板,赵总的帛书该物归原主了。”
"赵秃子居然雇洋鬼子?"珩云吐出嘴里的土,瞥见男人颈后的十字架刺青,“你们教堂还管盗墓业务?”
舒瑶的青铜刀突然脱手飞向男人,却在半空被某种无形力量定格。男人脚下的影子扭曲变形,竟伸出只鬼手攥住刀柄。秦汉的护心镜映出真相——对方背后趴着个撑伞的白裙女人。
"暹罗的养鬼术。"舒瑶甩出三枚铜钱击碎伞骨,“用油纸伞遮阴魂,你也…”
话没说完,白裙女鬼已闪现在她身后。舒瑶反手将青铜刀刺入自己影子,女鬼发出凄厉尖啸。珩云趁机掏出瓶二锅头泼向男人,打火机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请你喝烈火酒!”
火焰窜起的刹那,整座墓室突然渗出水珠。女鬼在火光中融化,男人尖叫着跌入突然出现的暗河支流。舒瑶拽住珩云后领往后拖,险险避开冲出水面的青铜棺椁。
棺盖被撞开的瞬间,无数铜钱倾泻而出。珩云刚要伸手去接,却被舒瑶用刀背拍开手腕:“阴山派的买命钱!”
铜钱落地即长出红毛,蹦跳着围住众人。秦汉抓起洛阳铲当球拍,将红毛铜钱击向岩壁。铜钱嵌入石缝的刹那,整面墙突然浮现血色地图。
"这才是真正的阵眼图!"舒瑶的胎记红得滴血,“赵秃子根本不知道,他炸开的盗洞正好…”
地面再次塌陷,三人跌入个摆满陶俑的密室。每个陶俑都长着舒瑶的脸,手中捧着不同材质的族谱。珩云的手电光扫过某个陶俑时,突然发现它耳后有颗朱砂痣。
"这是你七岁时的胎记位置。"他用手比划着,“有人在记录你的…”
密室外传来熟悉的银铃声。舒玉衡的身影倒映在陶俑瞳孔里,她手中握着把滴血的铜钥匙:“姐姐可知为何族谱要用左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