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后转出的身影让舒瑶瞳孔骤缩。那人浑身挂满苗银饰物,走起路来却像提线木偶般不协调。月光透过纸扎铺的雕花窗,照出他脖颈处泛着青紫的缝合线——竟是具用湘西赶尸术拼接的改良傀儡。
"赵归真把苗疆痋术和德国机械结合了。"她指尖勾住嫁衣铜钱,发现对面纸人眼眶里转动的玻璃珠刻着德文刻度,“小心他身上的银铃!”
话音未落,傀儡师胸前的牛角银铃突然炸响。货架上所有纸人齐刷刷转头,纸糊的手臂竟能弯曲成诡异角度。珩云抄起供桌上的糯米糍塞进扑来的金童嘴里,黏糊糊的馅料糊住了机关齿轮:“请你们吃广式下午茶!”
秦汉的钢笔在黄表纸上画出镇尸符,却被傀儡师甩出的银链绞碎。链头拴着的不是摄魂铃,而是改装过的怀表零件,齿轮咬合声里弹出三寸钢针。舒瑶的红绫卷住货架横扫,漫天纸钱纷纷扬扬落下,每张都印着德式十字纹。
"坎三兑七!"她突然朝秦汉喊道。后者会意,钢笔尖戳破指尖血,在货架铁皮上画出八卦方位。珩云趁机摸到供桌底下,发现香炉灰里埋着半张焦黄的机关图。
傀儡师的银链突然转向,十二枚牛角铃同时震颤。舒瑶嫁衣上的铜钱应声竖起,在红绫表面拼出二十八宿星图。当啷一声,银链撞上星图竟迸出火花,最前面的三个纸人突然自燃,烧焦的竹骨里露出微型发条装置。
"接着!"珩云把机关图甩给舒瑶,自己抄起两把纸伞当盾牌。伞面绘制的钟馗捉鬼图在月光下泛起青光,扑来的纸人撞在上面发出金属脆响——这伞骨竟是玄铁打造的。
舒瑶就着月光辨认图纸,鎏金指甲划过某处墨迹:"这是明代排水系统的改造图!"她突然拽着两人撞向墙壁,砖石轰然翻转,三人跌进条腥臭扑鼻的下水道。身后传来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傀儡师的银链卡在机关门缝里,半个机械手掌被碾成碎片。
珩云抹了把脸上的污水,从道袍暗袋摸出个油纸包:"幸好老子顺了纸马铺的驴打滚…"话没说完就被舒瑶捂住嘴。黑暗中传来潺潺水声,隐约能看到前方石壁上嵌着成排青铜兽首,獠牙间不断渗出暗红色液体。
秦汉打开钢笔尾端的微型手电,光束扫过水面倒吸冷气——这哪里是排水渠,分明是条用活人桩镇守的阴兵道!水底沉着十三具铸铁人俑,每个天灵盖都钉着镇魂钉,面部还保留着痛苦挣扎的表情。
"丁卯年七月十五…"舒瑶突然盯着最近的人俑,鎏金指甲刮开青苔,“这些是当年给镇国公主修陵的工匠!”
珩云叼着半块驴打滚凑过来,油渍在图纸上晕开片奇异纹路。舒瑶猛地扯过图纸对着月光,原本模糊的墨迹竟显现出北斗七星的排列,勺柄正指向人俑心脏位置:“这不是排水图,是公主墓的星盘锁!”
水面突然泛起涟漪。铸铁人俑的眼窝里钻出湿漉漉的水草,扭动着组成了生辰八字。珩云后颈的汗毛瞬间立起——那些水草拼出的,正是他丁卯年七月十五子时的生辰!
"闭气!"秦汉突然把两人按进水里。水面飘过十二盏莲花灯,每盏都坐着个巴掌大的陶偶,陶偶手中牵着的红绳上系满招魂铃。最诡异的当属引魂幡,白麻布上竟用血画着珩云的肖像。
舒瑶在水下掐诀,嫁衣铜钱组成避水阵。珩云憋得满脸通红,突然瞪大眼睛——水底沉着个檀木食盒,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装着桂花糕!
"你他娘…"秦汉的怒骂被咕嘟咕嘟的水泡淹没。只见那馋鬼一个猛子扎下去,捞食盒时碰倒了人俑。铸铁头颅滚落砸起大片淤泥,水草疯狂缠上他的脚踝,每根都带着倒刺。
舒瑶的红绫如箭矢般射出,缠住人俑脖颈用力一扯。铜钱割断水草的瞬间,整个水道突然震动起来。那些沉寂百年的铸铁人俑竟齐刷刷转向三人,镇魂钉从他们天灵盖缓缓升起,带出腥臭的黑血。
"上去!"舒瑶拽着两人浮出水面,却发现莲花灯已漂到跟前。陶偶手中的红绳突然绷直,招魂铃响成一片。珩云怀里的帛书突然发烫,暗红绸缎上的凤凰纹竟在月光下振翅欲飞。
秦汉的钢笔在空中画出敕令:"巽风助火,急急如律令!"符咒点燃莲花灯,火焰顺着红绳烧向陶偶。那些小东西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接二连三爆成碎片。
混乱中舒瑶瞥见帛书变化,突然拽过珩云的手按在凤凰眼睛上。鎏金指甲划破他指尖,血珠渗入绸缎的瞬间,整条水道突然亮起幽蓝磷火。两侧石壁浮现出连绵壁画,描绘的正是公主下葬时,十三位工匠被做成人桩的全过程。
"看第八幅!"舒瑶声音发颤。画面中主持仪式的方士戴着青铜面具,手持的罗盘竟与珩云祖传的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方士腰间玉佩,分明刻着舒氏一族的家徽!
珩云吐出嘴里的水草,把最后半块驴打滚塞进口袋:"你们家祖宗可真行,给人办葬礼还带售后服务…"话没说完就被壁画变化惊住。那方士突然转头看向画外,面具下的眼睛流下两行血泪,手中罗盘指针正指向珩云心脏。
水底突然传来铁链断裂声。十三具人俑整齐地迈开步子,镇魂钉在他们头顶旋转着组成某种阵法。舒瑶快速翻动帛书,发现血染的凤凰纹与壁画产生共鸣,翅膀纹理逐渐形成星象图。
"站到罗盘对应的天枢位!"她把珩云推向某块凸起的石板,自己咬破指尖在嫁衣上画出血符,“秦汉,用朱砂笔封住人俑七窍!”
珩云踩上石板的刹那,怀里的罗盘自动悬浮。指针疯转着投射出星图光影,与凤凰翅膀的纹路完美重叠。人俑们突然僵在原地,从耳鼻中涌出大量黑色甲虫,每只背上都带着金色斑点。
"这是守墓金甲蛊!"舒瑶的红绫卷住三人腰身,借力跃上石壁凸起处。甲虫群在水面聚成个人形,赫然是帛书上的凤凰图案。珩云突然掏出那包桂花糕扔下去,虫群瞬间散开争食,趁这空隙三人顺着壁画上的密道口钻了进去。
密道里充满刺鼻的硝石味。珩云拧着道袍下摆,突然摸到个硬物——竟是块刻着舒氏家徽的玉牌,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舒瑶接过玉牌,鎏金指甲拂过背面小字,“这是我三叔的贴身物件,他二十年前在滇南失踪…”
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银铃声。成排牛角灯次第亮起,映出个坐在太师椅上的背影。那人端着青花瓷碗吃汤圆,腕间沉香念珠撞得咔哒响——分明是早该死在仓库的赵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