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铺的油灯突然爆出三朵灯花,柜台后转出个满头银丝的老妪。她耳垂坠着九层苗银项圈,左手握着雕花银铃,右手鎏金指甲套足有三寸长,正轻轻刮擦着柜台上的铜制算盘。
"龙阿婆?"舒瑶的红绫瞬间绷直。这位湘西赶尸世家的传人十年前突然失踪,传闻她在苗疆深山修习了某种禁术,此刻指甲套上泛着的靛蓝色幽光,分明是蛊虫淬炼的痕迹。
老妪浑浊的眼球转向舒瑶耳垂的翡翠坠子,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当年偷学我们龙家牵丝引的舒家丫头,如今倒成了掌眼先生。"她指甲套突然刺入柜台,木屑纷飞中露出暗格里成排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裹红绸的婴尸,脐带上拴着刻满经文的银铃。
珩云抄起供桌上的苹果咬得咔咔响:"阿婆这养老院挺别致啊,兼职给小鬼做spa?"他顺手把啃剩的果核弹向最近的玻璃罐,果核撞上罐身的瞬间,十三具婴尸同时睁开眼睛。
秦汉的钢笔在空中画出镇魂符:"丁卯破煞,离火焚阴!"朱砂色的光幕撞碎三个玻璃罐,黑水喷溅处升起青烟,在地上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图案。舒瑶的红绫卷住货架横扫,纸扎的金童玉女撞在青烟上,纸糊的身体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德国精钢骨架配湘西符纸,赵秃子下血本了啊。"珩云躲过飞旋的纸钱,从裤兜摸出包辣条。油乎乎的包装袋擦过供桌蜡烛,火苗"腾"地窜起三尺高,将扑来的两个纸人烧成灰烬。灰烬里掉出刻着德文的齿轮,正巧滚到龙阿婆绣着五毒纹的布鞋前。
龙阿婆银铃骤响,剩下的纸人突然分解重组。纸胳膊接上钢腿,描金的眼睛换成齿轮转动的机械眼,从四面八方向三人包抄。舒瑶的翡翠耳坠突然泛起绿光,映得供桌上那尊残缺的送子观音像显出狰狞面目——本该托着婴孩的手掌里,竟攥着把青铜钥匙。
"坎三兑七!"舒瑶的红绫缠住房梁借力跃起,鎏金指甲套擦着她发梢划过,带起一串火星。她在空中甩出三枚铜钱,本命钱钉入送子观音眉心,整个供桌突然下沉三尺,露出底下冒着寒气的青石台阶。
珩云把最后根辣条塞进嘴里,抄起烛台砸向龙阿婆:"请您吃火炬冰淇淋!"烛火碰到银铃的瞬间,柜台后的玻璃罐集体炸裂,黑水裹着红绸涌成血浪。秦汉拽着两人跳进密道,上头传来龙阿婆的尖啸:“拿了龙家的东西,走到天涯海角都要还债!”
密道里霉味刺鼻,舒瑶耳坠的绿光勉强照亮前方。珩云摸着湿滑的墙壁突然僵住:"这他妈是明代排水渠改的?"青砖缝隙里渗着可疑的粘液,砖面刻满眼睛状图腾,每走七步就能看见用朱砂画的简易符咒。
"不止。"秦汉用钢笔挑起块苔藓,“嘉靖三十年的官窑砖,接缝处掺了糯米浆,这规格至少是亲王墓的——”
话没说完整个通道突然震动,后方传来砖石崩塌声。舒瑶的红绫缠住两人腰身向前疾冲,三人在逼仄的甬道里摔作一团,撞开扇腐朽的木门跌进下水道。浑浊的水流中漂着纸钱,还有半截没烧完的纸轿子。
珩云从污水里摸出个塑料袋,里面居然装着完好无损的酱香饼:"这波不亏!"他咬了口饼突然愣住,饼皮内侧用辣椒酱画着简易地图,箭头直指西北方位。
秦汉拧着西装下摆的水苦笑:"赵总连市政管网都动了手脚?"他忽然盯着舒瑶的耳坠,翡翠里的棉絮不知何时凝成凤凰形状,与珩云T恤上的"见棺发财"字样产生微妙共鸣。
舒瑶摘下半边耳坠按在砖墙上:"这是舒家祖传的寻龙佩,方才龙阿婆看见它时,银项圈上的蛊虫都在发抖。"翡翠触及的位置,青砖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逐渐显化成帛书上的青鸾图案。
珩云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酱香饼的味道:"我说,你们家祖上不会是给李唐公主守墓的吧?这耳坠的雕工,看着跟帛书上的青鸾冠饰…"他突然被噎住似的瞪大眼睛,帛书从浸湿的裤兜自动滑出,在污水表面铺展开暗红绸缎。
血色的生辰八字正在帛书上蠕动,逐渐变成苗疆地图。某个被标注红圈的位置,隐约能看见瀑布旁若隐若现的青铜门。
"黄泉九眼,青鸾守棺。"舒瑶指尖抚过地图上凸起的纹路,“当年我祖父就是在苗疆断龙瀑失踪的,他最后一份笔记里提到过’血池洗孽债,青羽覆长生’。”
下水道忽然卷起阴风,漂浮的纸钱自发聚成个人形。纸人弯腰拾起帛书,用湘西口音幽幽道:"赵老板请三位去喝合卺酒。"它纸糊的手掌裂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组,每个齿轮都刻着生辰八字。
"请你吃鸳鸯锅!"珩云把酱香饼拍在纸人脸上,油渍渗入齿轮卡住机括。他趁机扯下半幅帛书,拽着两人钻进岔道:“前头两百米有家牛肉面馆,我留了后手!”
三人从检修井爬出时,暴雨中的古城亮着零星灯火。珩云说的牛肉面馆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玻璃门上却用红油漆画着镇尸符。舒瑶的红绫刚触到门把,整扇门突然化作纸灰飘散,露出店里十三口冒着热气的汤锅。
"乾坤十三锅?"秦汉的钢笔在掌心转出残影,“以子时阴气最重的十三口井水为汤底,这是要…”
"要请你吃全菌宴啊赵秃子!"珩云抄起板凳砸向最近的汤锅,滚烫的面汤泼在墙面,蒸汽凝成恶鬼形状扑来。舒瑶甩出铜钱击中鬼面双目,恶鬼惨叫消散,露出藏在墙里的保险柜。
柜门弹开的瞬间,古曼童的尖啸震碎所有灯泡。珩云从柜里拽出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半块发霉的绿豆糕:"老子的储备粮都敢动?"他咬了口绿豆糕突然喷出来,糕体里裹着张泛黄的照片——竟是舒瑶祖父站在青铜门前的身影,门前石碑刻着与帛书相同的生辰八字。
舒瑶的红绫突然缠住珩云手腕:"你早就知道舒家和墓主有关联?"她的鎏金指甲套抵在他咽喉,翡翠耳坠因为情绪波动泛起血丝。
"天地良心!"珩云举起半块绿豆糕,"上周在旧货市场收破烂,这照片夹在《母猪产后护理》里…"他突然被秦汉拽倒,三枚银针擦着头皮钉入墙面,针尾拴着的红线上爬满蛊虫。
龙阿婆的冷笑从街角传来:"舒家的女娃娃,你可知为何生辰八字会出现在镇国公主的陪葬品上?"她银铃轻摇,暴雨中浮现出七个撑着纸伞的苗女,每把伞骨都缀着与舒瑶同款的翡翠坠子。
珩云把绿豆糕塞进嘴里,从后厨拽出袋糯米洒成圆圈:"请您几位吃爆米花!"他弹响打火机,飞溅的火星点燃空气里的面粉,瞬间炸出的火光中,七个苗女竟变成纸扎人偶,翡翠坠子落地摔出成团蛆虫。
舒瑶的红绫卷住龙阿婆脚踝:“十年前湘西赶尸案,那些被抽干脑髓的尸体——”
"都在等你家去收尸呢!"龙阿婆突然撕裂苗裙,腰间缠绕的银链蛇群般窜出。秦汉的钢笔凌空画出雷纹,闪电劈中银链的瞬间,整条街的电路同时爆出火花。
趁此间隙,珩云拽着两人撞进后巷垃圾堆。他扒开三个酸菜坛子,露出藏在下面的青铜罗盘:"赵秃子能在下水道布阵,老子就能在垃圾堆改风水!"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四周的垃圾自发组成八卦阵型,将追来的银链蛊虫困在阵中。
舒瑶望着罗盘中心的凹槽,突然将翡翠耳坠按上去。青光暴涨的刹那,三人脚下的地面塌陷,跌进间摆满古籍的密室。珩云摔在松软的金丝楠木棺材上,啃了一半的酱香饼正巧掉进棺材缝里。
"见棺发财…"他扒着棺材边沿往里看,突然对上半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腐烂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