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铺阴风骤起,货架上金童玉女惨白的纸脸突然裂开猩红嘴角。舒瑶后背抵着发霉的纸钱堆,鎏金指甲套划过墙皮,带起一串泛黄的符咒残片。这些纸人肚里塞的莲子还在噼里啪啦爆着朱砂,炸得满屋红雾翻腾。
"坎三离七!"秦汉的钢笔尖戳破掌心,血珠在青砖地面画出八卦阵。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风水师是珩云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祖传的《撼龙经》倒背如流,可惜每次见血都要晕三秒——此刻他正扶着货架干呕,眼镜片上糊着半片纸人胳膊。
柜台后传来银饰碰撞的脆响,穿苗银项圈的傀儡师踩着木屐转出来。这人左眼戴着西洋单片镜,右耳垂吊着湘西辰砂符,手里还攥着把德国精钢伞骨做的赶尸鞭。舒瑶的红绫卷住货架横甩过去,二十斤重的黄表纸哗啦啦扑向傀儡师,露出后面偷摸啃辣条的珩云。
"这是赵秃子新雇的改良版科学怪人?"珩云吐出半截辣条包装纸,油乎乎的手往道袍上蹭了蹭,“中西合璧死得快,苗疆蛊术配德国机械,您这是要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啊?”
傀儡师的单片镜闪过寒光,伞骨鞭甩出个水蛇腰。舒瑶拽着两人扑向里间,鞭稍擦着珩云后脑勺掠过,削掉他半绺挑染的蓝发。里屋供着尊落灰的鲁班像,供桌上堆满扎纸工具,墙角铁笼里关着三只炸毛的黑猫。
"坎位生门在西南!"秦汉抹了把鼻血,钢笔在鲁班像底座刻下巽卦符号。舒瑶已经扯开供桌布幔,露出后面半人高的狗洞——洞口贴着的黄符被老鼠啃出个豁口,正往外渗着青苔味的阴风。
珩云边爬边嘟囔:"这洞比我上次钻的北魏墓盗洞还埋汰…"话音未落,傀儡师的伞骨鞭突然从洞口刺入,钢制伞尖擦着他屁股扎进泥地。舒瑶的红绫卷住鞭子发力回拽,鎏金指甲套刮下几片银粉,露出底下刻着德文字母的钢印。
三人滚出狗洞时,暴雨正浇得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泛着油光。街边"苗岭酸汤鱼"的霓虹灯管滋啦作响,玻璃橱窗里挂着成串的干辣椒,被雨水打得像淌血的兽牙。舒瑶的绣鞋踩进积水坑,水面突然浮出张褶皱的人脸。
"当心!"秦汉的钢笔戳中水面,墨汁在水中炸开八卦图形。那张鬼脸扭曲着消散,舒瑶却盯着自己手腕——缠着红绳的乾隆通宝突然发烫,铜钱边缘渗出暗红血丝。
珩云扒着酸汤鱼店的木窗棂往里瞅:"老板!来三斤江团…"话没说完就被舒瑶拽着后领拖进后巷。巷尾堆着发霉的纸箱,七八只野猫正围着具泡胀的尸体打转。那尸体穿着藏青色寿衣,泡发的右手还攥着半截德国伞骨鞭。
"傀儡替身。"舒瑶的红绫缠住尸体的天灵盖,鎏金指甲套挑开寿衣领口,露出脖颈处密密麻麻的银针孔,"湘西的尸蛊,苗疆的牵丝术,还有…"她突然用指甲刮下点银粉,“莱比锡机械厂的标号钢印。”
秦汉蹲下来扶正眼镜:“赵秃子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他掏的是棺材本。"珩云从道袍内袋摸出个油纸包,掏出块发硬的鲜花饼啃着,“这老东西在泰国养的古曼童,在湘西买的赶尸匠,现在又搞出个中西合璧的傀儡师——你们说他要帛书就为了镇国公主墓?”
雨幕中突然传来傩戏鼓点。十二张傩面从屋顶依次垂下,空洞的眼眶里嵌着德国制造的摄像头。舒瑶的红绫卷住最近的面具,拽下来才发现是3D打印的树脂材质,内侧用朱砂画着湘西赶尸符。
"赵归真改良的傩面傀儡。"秦汉的钢笔在面具背面画出敕令,"用现代材料复刻古法,难怪不惧…"话没说完,所有傩面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上百只机械蜜蜂。
珩云甩出道袍罩住三人:"这他妈是玄学还是科技博览会啊!"布料上顿时响起雨打芭蕉般的叮当声,机械蜂的钢针刺破补丁摞补丁的道袍,有几只差点扎中他珍藏的辣条存货。
舒瑶突然扯下发间银簪,在青石板上画出个血八卦。当啷一声,簪头镶嵌的翡翠貔貅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金色符咒。那些机械蜂撞上血八卦的瞬间,竟像撞进蜘蛛网的飞虫般抽搐着坠落。
"快走!"她拽着两人冲进酸汤鱼店后厨。蒸腾的酸辣雾气里,老板正抡着砍刀剁鱼头,案板上的江团突然蹦起来咬住他手腕。舒瑶的红绫卷住鱼身甩进汤锅,沸腾的红汤里浮出张扭曲的鬼脸。
珩云抄起竹编鱼篓扣住汤锅:"加酸菜了吗这么酸?"他顺手往沸腾的锅里撒了把朱砂,鬼脸在滋滋声中化作青烟。秦汉已经翻出厨房后窗,眼镜片上全是水雾:“这边!”
三人踩着湿滑的瓦片跃上隔壁戏院屋顶时,暴雨中的傩戏鼓点突然变成德国进行曲。穿苗银的傀儡师站在街心,伞骨鞭缠着具青面獠牙的僵尸,那僵尸西装革履的打扮分明是赵秃子的秘书。
"赵总送三位的小礼物。"傀儡师的中文带着德语腔,单片镜在闪电中泛着冷光,“湘西秘法炼制的活尸,配上慕尼黑医学院的防腐技术——保质期三百年起步。”
活尸突然张嘴喷出黑雾,舒瑶腕间的乾隆通宝剧烈震颤。珩云摸出包跳跳糖撒进黑雾,劈啪作响的糖果竟在半空炸出金色火星:“请你吃九五后童年回忆杀!”
秦汉趁机咬破手指,在瓦片上画出镇尸符。活尸的意大利皮鞋踩上房檐的瞬间,瓦片下的镇宅铜钱突然弹起,把它钉在翘起的飞檐上。舒瑶的红绫卷住傀儡师的伞骨鞭,却发现鞭柄刻着莱比锡大学的校徽。
"你们德国人也信这个?"她突然用德语发问。傀儡师明显一愣,伞骨鞭的攻势慢了半拍。珩云抓住机会甩出包火锅底料,牛油块精准糊在对方单片镜上。
"走!"秦汉拽着两人跳进戏院天窗。腐朽的木质舞台扬起陈年灰尘,梁柱间垂落的戏服像吊死鬼般晃悠。舒瑶的绣鞋刚沾地,戏台两侧的文武场突然自动奏起《夜奔》,生锈的锣钹自己飞向三人。
珩云抄起供桌上的铜烛台格挡,烛油溅在褪色的幕布上,烧出个人形窟窿。窟窿后赫然立着具描金漆的柏木棺材,棺盖被二十多把德国制造的老式挂锁扣得严严实实。
"坎位生门在…"秦汉的钢笔还没画完卦象,棺材里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舒瑶腕间的铜钱红绳突然崩断,五帝钱滚落在地拼出个"凶"字。她弯腰去捡时,发现舞台木板缝隙里嵌着半片青鸾纹玉佩。
"帛书上的图案!"她将玉佩残片按在掌心,鎏金指甲套刮下点青灰,“这是李唐镇国公主的…”
话没说完,棺材盖突然被撞开条缝。三根挂着腐肉的指骨伸出来,指节上套着的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珩云摸出个肉夹馍砸过去:“饿死鬼投胎啊!”
腐尸突然僵住,翡翠扳指闪过血光。舒瑶的红绫卷住棺材盖猛地掀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棺材里铺满德文报纸,一具穿着中山装的干尸怀抱青铜匣,匣面阴刻的二十八宿图与帛书暗纹完全吻合。
"赵秃子要找的是这个!"珩云伸手要去抓青铜匣,干尸突然睁眼咬向他手腕。秦汉的钢笔尖戳中干尸眉心,墨汁在皱缩的皮肤上晕开敕令。舒瑶却盯着干尸腰间晃动的铜钥匙——钥匙柄上铸着舒氏商号的暗记。
戏院大门突然被撞开,十二具改良版傩面傀儡踩着德国军靴列队而入。穿苗银的傀儡师站在暴雨中,伞骨鞭缠着具新鲜的女尸,女尸手腕上的鎏金镯子与舒瑶的如出一辙。
"舒小姐应该认识这位?"傀儡师的中文突然字正腔圆,“令堂二十年前在湘西失踪时,可还没教会你全部家传绝学呢。”
舒瑶的红绫突然绷直如剑,翡翠貔貅簪头滴落血珠。珩云嚼着最后半块鲜花饼,含糊不清地嘟囔:“完犊子,这顿酸汤鱼怕是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