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温暖的气氛中慢慢的散出紫藤萝的清香，李字一不想离开这里，或者只是为了心里的平静，他没有和沈括说过在这种时刻他总是不得安眠，一个个的梦境接踵而至，不想回忆的，不想提的。谈不上为什么在沈括旁边可以感觉到信任和安宁，可能沈括就是一个值得别人信任的人。李字一偷眼看了看沈括，沈括的表情很安宁，温和的望着外面，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夜深了，你该去睡了。”沉静了半天之后忽然沈括转过头来笑着对李字一说，又加了一句，“你身体不好。”
李字一“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却又有些担心地问：“你不睡么？”
沈括张了张嘴，有些惊讶李字一的关心，但是瞬间又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说：“还不困，这几天被梅夫人这浓烈的味道弄得感觉还没缓过来，我再呆一会就去睡了，你先去吧。”
不知为何李字一眼睛中闪过一丝的慌乱，但是又好像带有什么顿悟的神情，连招呼都不打就冲了出去。沈括看着好笑，不自觉的就笑出声来，李字一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看他出门连门都没有关，沈括又有些无奈的起身关了房门，回身时挑了挑暗了许多的灯芯又做回窗前，确实是有些睡不着啊。沈括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几天被那浓重的味道侵略的嗅觉都要不敏感了……他撑着头胡乱地想着，眼睛随意的瞟着这间房间。
为了方便查案郭家人自然给两个人安排了离新房近的地方，这院落离主院不远，刚开始两人打算落住此处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郭全眼神中略过的一丝的不愿和痛惜，那种沈括无法理解的神情。到了今天沈括才有机会去打量这里的布置。
不得不说这里的厢房有着不同一般的典雅布置，还带着几分女性独有的温柔，屋内自己所住的地方放着许多唐代钧瓷花瓶，看来屋子的主人对唐代钧瓷有着特殊的爱好。不过这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郭全这样的男人应该有的风格，可能是过世的郭夫人布置的吧，沈括想。
但是也有些奇怪，这里的布置完全是按照未出阁的小姐的方式布置的，但是却不是为郭芸设计的？沈括又坐回窗边，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又下了起来，听着雨声有节奏的敲击着屋瓦，沈括慢慢的集中起精神，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隐隐的觉着好像很多事情不同寻常，郭汜的隐瞒，老狐狸不淡定的情绪，那个不认识却温柔的白衣女子还有……
这时，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
“怎么了？”沈括自问了一句，有些头疼的冲出房间，跑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刚才被自己劝去睡觉的李字一一脸淡然的站在浴室的门口，而里面是坐在浴盆中受到惊吓的郭全，周围都是被尖叫声引来的奴仆们。如果说刚才沈括感觉是茫然，那么此时沈括的感觉只剩下无力了，他努力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默默的走过去拍了拍李字一的肩膀，尽量平静的说：“你这是做什么？”
“偷窥。”李字一回答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吐露着理直气壮，这理直气壮反而让沈括笑了，他凑近在李字一的耳边调侃的说道说：“就是偷窥也要去偷窥漂亮的姑娘，怎么你有这种奇怪的嗜好不成。”李字一没有说话，只是一种奇特的表情看着神奇出现在挡在浴盆前的郭汜。沈括见他不回答，也没有继续调侃的兴致，见他专心的看着郭汜心中一怅，又从心底生出一种特殊的直觉。
其实雨还没有停，只是下的小了，却依旧很密，不一会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透，早春的夜风一吹就是一个寒战，回过神来的郭全抽过自己的衣服草草的穿上，然后又挂上了憨厚的笑容说道：“我想这是个误会而已，各位回去休息吧。”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其余人等自己也没有什么反驳的必要，一瞬间又都散了去，而一旁一言不发的郭汜便搀扶着郭全回了房间，只是两个人并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看来确实郭家父子不和啊，沈括想。而李字一的眼神则一直追随着两个人直至消失了踪影。
“怎么，发现什么问题了？”沈括不知何时寻出了一把伞，就这么打在两个人的头上。
李字一白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捕头你还看不出来么？”一句话说的沈括无法回答，沉默了一会沈括不恼反倒是笑了，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这次反倒是李字一不解了，皱了皱眉问道：“笑什么？”
沈括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明白了你怀疑的外加我该明白的，今天是睡不了了，果真是要变天了。”
李字一歪了一下头后笑了，很清淡，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着：“是睡不安稳了。”
“你身体还没有全好，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有我呢。”沈括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说道。雨细细的粘在了李字一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一抖一抖的，如羽般划过了沈括的心。
李字一抚掉还在他肩上的手，坚定的看着他：“雨很快就会停了。”
瞬间那雨变得小了，知道李字一过去的沈括只能张了张嘴，叹息了一声，无言的妥协了，拍了拍他的肩说了：“我先回县衙一趟。”
李字一点了头，很顺理成章的接过沈括递过来的雨伞，默默的踏着雨意走向房间。沈括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不见了踪影才悄然离去。
***
偏僻一些的小楼并没有受到慌乱的任何影响，卢县官如同毯子一样伸展着趴在桌子上好似睡得很沉，身上不知是谁为他盖上了一件衣衫。而那楼上的美丽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好似一片安宁。但是往往这种时刻总会出现一些动静打破这个静谧的夜，如同用刀割裂了一般小楼的楼梯一颤，这时候能来的只能是把郭全送回住处之后回来的郭汜。
“沈括要回县衙了，你不回去？”郭汜推了推趴在桌子上一直装睡的卢县官。
“她走了。”卢县官张开眼睛很清醒的说着，声音很轻却可以让郭汜听到，他在黑夜中手摸着身上的盖着的衣服，出神的想了，不知道那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呢？自己可曾负了她么？想了却最终笑了出来。
郭汜也是沉默着随手点起了桌子上的灯，突然的光芒让两个人有些不适应，郭汜眯了一下眼先开口说了：“她的歌声依旧很好听是吧。”
“是。”说着卢县官露出了一抹怀念的微笑。终于适应了屋内明亮的卢县官注意到小楼的变化，原本都是酒坛的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这应该是她的杰作，她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女子，若是说有什么毛病的话，那就是太爱干净了。卢县官露出了一个怀念的样子。
另外屋内放着很多原本没有的东西——桃木，和自己书房几乎无差的摆放，看到这个的时候卢县官笑了，调侃的说道，“怎么，学我的喜好喜欢桃木么？”
郭汜如同那日卢县官回答沈括一样，笑着说出两个字：“辟邪。”
卢县官愣了一下，便也学着沈括的样子说：“你在这里就可以辟邪了。”
郭汜捂着脸抽搐的说：“这种扮可爱不适合你，只适合师弟。”
“你太宠那小子了。什么都帮他挡下了，有些事情是他的职责。”卢县官撇撇嘴不爽的说。
郭汜无所谓的耸耸肩：“说的好像你不宠他似的，把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苦笑着说了一句话：“彼此彼此。”灯光微微的一抖，两个人摇摇头相视笑了，没有了后文。
“我回去了。”卢县官轻声的说着站起身来，硕大的身体向楼梯口移动着。郭汜就在他离开的瞬间拉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感觉到郭汜下意识挽留的卢县官心情不错的回头看着他。
郭汜重重的喘息了一口气，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看似随意却带着说不尽的关切：“别这么容易死。”
卢县官露出一个“嘿嘿”的笑容，那脸上的横肉随着那笑一颤一颤的乱动：“如果你能口对心说一句小心地话我会很高兴。”
可以看到郭汜的嘴角微微抖了起来，他轻咳一声放开了卢县官的胳膊，小声的说了一句：“小心点。”
卢县官慈爱的点点头，如同长辈一样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的嘱咐：“你也小心，对女人好可以，但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那是关爱。”郭汜辩驳了一声。
卢县官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就离开了小楼。只留下郭汜站在小楼的楼梯口带着隐隐的笑意。但是下一瞬间郭汜便深沉起来了，喃喃的自语：“终于，到了最后了么？”
梅夫人也好，新夫人也罢，总会解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