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是郭汜。”沈括这么对着郭汜说，说的那么的郑重其事，正经的让一旁观看的李字一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郭汜点点头，端着手中的茶杯感叹的说着：“对，我是郭汜。”
沈括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继续说着：“但是你不是郭家大少爷，有些事情因为忙碌我给忘记了。”
“忘记什么了？”郭汜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郭府的人根本没有一个人叫过你大少爷。”
郭汜点点头，喝了口茶，问道：“但是，我却可以在郭府任意行走啊，也没有被盘问。”
李字一忽然笑着开口说：“这其实就是一个误会，如同郭府的人不会阻拦我一样，因为我第一次出现就是和沈括一起，而且沈括和我言语熟识，郭府人都以为我是县衙的人，郭汜你也一样。”李字一摊了摊手无奈的继续说道，“而我们潜意识里就认为你是郭府大少爷，所以对于郭府人对你的尊敬完全认为是正常的，没有向这方面想。”
郭汜赞扬的点点头，玩弄着手里茶杯，但是杯中的茶却没有洒出一滴。
“最主要的一点。”沈括沉着声音说，“老狐狸让我整理户籍，我发现，郭家根本没有郭汜这个人。”
郭家，根本没有，郭汜这个人！
屋内的气氛一滞，变得有些压抑了。
“哦？”半天郭汜笑着眯了一下眼睛，“如果只是郭芸一个女子的话，又怎么会出现郭家父子不合的传言，这可是整个县城的传言。”
“你也说过了，这是个传言，我已经问过郭府的老仆人了，郭芸从小就穿男装直到成人礼那天才换回的女装。所以……”沈括盯着他的眼睛，“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郭家大少爷，才和字一说你比较可疑，也让字一把这些话告诉你试探你。可惜……”
“可惜什么。”郭汜已经一副平和，温柔的笑着，对亲昵的说。
“可惜我根本找不到你任何的破绽，还只能跟着你给的所有的线索一步步的走。”沈括懊恼的轻哼，这时李字一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表示了安慰。
郭汜看着他们间的互动略带惊诧的微笑，他摇了摇头，说着：“确实，我不是郭府的大少爷。”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一下，看着沈括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要说出来才可以，“我和你差不多算是在老狐狸身边长大的，当然我是为了躲避一个人，他到了定远县之后我们就发现会有事情发生。”郭汜看到沈括想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了，“千万别问什么事情也别问我们怎么知道的，这算是我们保护你的方式。”沈括沉默了一下继续安静的听着，郭汜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我们打算将计就计，所以就由我进入郭府，当然芸儿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
“那结果呢。”沈括的剑没有离开他的颈，声音很冷的问。
“虽然没有办法阻止命案的发生，但是算是达到了我们的目的了。”郭汜淡淡的说，冷漠的声线不像以前那般的温文尔雅。
“那么，你到底爱不爱郭芸或者还是爱着梅云笺。”李字一忽然想问这个问题，便问了。
郭汜表情有些颤抖，表情一直的变换，最终化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可能，都爱过；也许，都只是利用。”
他利用梅云笺诱导宫主走入他和老狐狸设计的圈套，他利用郭芸使自己在郭家居住这么多年，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可能是从一开始目的性太强了，太过于专注于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才会如此，不过，对于这两个人的关切确实是存在的，不经意间已经放入了感情了吧。郭汜唇瓣微扬，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还不是太认真的人，郭汜一直这么认为。
“但是郭芸真的死了。”沈括的剑没有离开郭汜的颈，声音尖利还带着一丝的怨恨。
听到他提到郭芸的时候，李字一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确实，郭芸还是他的一块心病，夜晚时分，那个清秀的女子总还会入得他的梦境，梨花带雨的问他“不是说会保护我的么，为什么还会这样。”然后他总会带着歉意的惊醒，之后就是一夜的无眠，有时候他会静静的躺在那里看着屋顶发呆，有时候会披上外衣到院子里走一走。沈括是知道的吧，李字一觉得，毕竟两个人住的那么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动态呢？
郭汜沉默了一下，看着他，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意，温和地说：“郭芸死了，但是芸儿并没有死啊。”
“什么？”沈括皱着眉，但是剑依旧没有离开他的颈。
“没有什么？”郭汜放下手中的茶，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认真而严肃的看着沈括，轻咳一声，“师弟你若是不信我，那就直接杀了我算了。”声音很傲慢也很清晰。
“可恶。”沈括哼了一声，但是那拿着剑的手却松开了，剑入鞘，不得不说，他还是信任着郭汜，这么做，完全是想知道一些他想知道的答案，但是看郭汜这样子就知道他必然是吃定自己不会动手，有些愤恨却也有些兴奋。毕竟被算计的感觉不好，但是被信任而且是把命交出去的信任的感觉很好啊，“你说的，如果抓到凶手就把所有我不知道事情告诉我。”
“我说的是‘你’抓到凶手，不是你和字一两个人。”
“师兄你太奸诈了。”硬的不行，沈括就得用怀柔的方式去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郭汜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刚才一直不变的姿态脖子有点酸疼：“师弟啊，还是不知道的时候最幸福。虽然我们一步步的引导你但是不会害你。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这样被保护，不过，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告诉你的。”
沈括嘴角有些抽搐，在他们眼中自己还是一个不够强大的人啊……虽然自己也承认，但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感觉如此的讽刺。
沈括刚想辩驳什么就被李字一拉住了，李字一礼貌的笑了笑说着：“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走了。”说罢李字一拉着沈括逃一般快速的离开了郭府，这个让人不是一般压抑的地方。
外面的光芒终于大亮了，心里也终于好受了一些。
“字一，你怎么了？”跑了不知多久，李字一终于停了下来，沈括看着他有些阴沉的脸小心翼翼的问。
李字一摇摇头，低声的说着：“那句话，云姐也和我说过。”
“什么？”沈括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问着。
“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你的。”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李字一有些闹脾气的低声说，好不容易透亮的天气因此又有些阴暗了。
沈括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想说话又怕有什么地方触动他不好的回忆，最终只是拦过他的肩，轻轻的拍着，过了一阵李字一的脸色终于渐渐变好，但是依旧不说话，不过这样乖巧的时候还真像猫一样招人喜欢啊。头脑中勾画出李字一像一只趴在自己身边半眯着眼睛的猫的模样，边想边嘿嘿的笑了起来。
“沈括，你是不是脑子里又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李字一瞥了沈括一眼，挣开了沈括的手。
沈括用被拂开的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随口问道：“你说为什么郭芸从小是男装呢。”
“郭夫人与梅云笺有几分相似，相比郭小姐和梅夫人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吧，正因为这样郭将军怕触景生情，刻意疏远，又让她女扮男装，这可能就是谣言的原因，不过这都是猜测了。”
沈括点了点头，和李字一并排的走在没有人的街道上，又问：“总觉得有些奇怪啊，到底那个郭全认为梅云笺已死的讯息是怎么回事呢。”
李字一原本是在思索什么，他转过头看了看沈括，又是淡淡的看了看天：“还记得苗王死之前说的是什么么？”
“对不起？”沈括猛然惊醒，“原来所有人的爱，都是自私的啊。”
梅云笺爱郭全所以只希望他是自己一个人，如果不是那么宁愿杀死他；苗王爱梅云笺所以只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即使倾尽所有又如何？
“但是一个个的谎言串成的并不一定是幸福，有时候人真的需要豁达一些。得之，我幸，弗得我命。”李字一耸了耸肩，舒缓了一口气，说罢想起月云姬那封信上所写的最后几个字：梅字云笺，爱甚恨散，他沉了沉气息，蓦然的说：“其实，只有幸福离开的时候所有人才知道要抓住，可惜了。”
沈括没有接下去，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说，如果我听了你的阻止了婚礼会怎么样？”
“没有如果……”
是的，人生没有如果。终于天空大亮，这个县城空中架起了一座彩虹。
两个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像不远处的县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