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紫衣在傍晚的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吃的，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李字一站在院子中，不知道看着天空看什么。她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声的叫了一声：“字一少爷。”
李字一这才发现紫衣回来了，他对着紫衣淡淡的笑了笑，清风淡雅，但是这么一瞬间紫衣有些疑惑，这种笑容总是显得那么敷衍，只有和沈括的是才是打打闹闹有着真性情的样子。
“字一少爷？”紫衣这么一下子觉得不真实了，她又叫了一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的不确定。
李字一看了看她，笑了：“是我。”
紫衣好像舒了口气，把手中的吃的提了提：“字一少爷吃点东西吧。”无论怎么样李字一还是一个对女子温和的人，即使现在他并不想吃东西，也还是顺从的跟着紫衣走到了石桌那里，看着紫衣的忙乎心里泛起一阵的暖意，忽的李字一说：“紫衣，你还在。”
紫衣歪了一下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李字一，很郑重的点点头：“是，我还在。”说罢甜甜的笑了，“不喊苏姑娘一起来吃吧。”
李字一露出一个苦笑，带着一些的无奈：“我想沈括确实想的是对的。”看到紫衣不解的什么也不继续说下去，坐了下来，细细的吃了点心。
一阵的清风吹了过来，李字一看着因为得不到答案有些气鼓鼓的紫衣不觉的笑出了声，他伸手戳了戳紫衣鼓起来的脸，捡了一块他认为好吃的点心塞到她的嘴中，那点心入口慢慢的化了，甜而不腻的触觉让紫衣眯起了眼睛，李字一温柔的看着她，好像透过她寻找到了当年那个单纯的苏静的模样。
***
那时候的李字一还没有这么英俊，但是却比现在温和得多。
那时候的苏静还没有这么漂亮诱人，但是比现在单纯的多。
那日初识之后易南北并不是没有带着李字一去找过苏静，偶尔的见面，苏静带着一些尴尬和好奇，而爽朗多言的易南北总是可以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缓和，那个时侯苏静说她最想干的事情就是多结交一些显贵然后找到自己的姐妹，之后住在自己父亲为自己买的宅子中，虽然那里是父亲自己一个人买的，但是她希望可以和姐妹在一起。说这句话的时候苏静的声音带着些阴霾和喃喃的倾诉。
易南北那个时侯只是默默的看着红船外的秦淮河，带着一些迷茫的眼神，而后喝着酒又看看李字一和苏静。他说：“苏静，我一定替你完成心愿。”那时候李字一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的心情，可能在他眼中苏静一直喜欢的都不是自己，而自己对她的好更多的是来自一些责任和怜惜，他也知晓易南北即使喜欢苏静也无法正经的娶她进门，但是易南北必然也不愿意苏静受委屈。感情、伦理、是非，有时候就是纠缠不休。
其实那个时候李字一也是有疑惑的，为什么易南北总是可以这么随意的进入红船，而且对苏静的事情如此明了。他也问过，很正式的问过，而易南北那个时侯也是在喝酒，不停的在喝酒，已经带着醉意的他笑着看李字一说：“人，有时候就是宿命。”
李字一是不懂得，为什么像易南北这样洒脱的人会说出宿命这样的言论，但是他更不明白：“这与苏静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易南北趴在桌子上，带着几分的落寞，微眯着眼睛说：“字一，有些事情不要问得好，我只盼着这五年安稳的度过了，你带着她过一辈子。”
李字一不再问了，因为易南北已经醉的可以，这是李字一第一次看到他醉成这样。好像今天的易南北有着别样的心事。但是也没有细想，毕竟李字一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问题，有时候只能自己度过，寂寞不能他人语。今日再想起那时易南北的样子，李字一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不问清楚。
而后一段日子，二人依旧有时去红船找苏静，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李字一和苏静在船内聊天，易南北却不见的踪影，每每问起的时候他总是带着一丝看不懂的微笑摇头不说，而苏静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些失望，想必那时候苏静便已经对易南北倾心了吧，即使那人是仇人的儿子。
而后李字一离开了江宁县。易南北完成了他对苏静的承诺寻找到到了苏静父亲留给她的院子。如今，就在这里。
春去秋来不相待，一日日的似水流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五年了。
虽然与易南北的心中点点滴滴的交谈，但是李字一依旧可以感觉到他对苏静感情的变化和越来越浓重的担忧。但是他不懂啊……
“字一少爷。”终于紫衣的一声轻声呼唤打断了陷入凌乱回忆的李字一。
“你说什么？”李字一有些歉意的看着紫衣。
紫衣担忧的看着他说：“我在问你，什么时候去县衙。”
“去县衙做什么？”
紫衣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挑了挑眉问道：“难道你真的不管这个案子了？如果你真的认为苏静不是凶手你也要找出证据啊。”
李字一低声的问：“你知道了？”
紫衣点点头，无奈的说：“沈大哥到了县衙几乎一句话都没说，我就问了郑捕头。”她振起身来，点亮了灯笼，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摇曳的灯影摇曳了这个夜色，“说实话，我觉得沈大哥没有什么错啊。”
“我知道。”李字一忽然闷闷的说，他看着紫衣惊诧的眼神叹了口气，“不用这么惊诧，我知道他没错。”
“那去道个歉吧。沈大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吧。”紫衣小心翼翼的替李字一想了一个办法，毕竟让字一少爷认错真的很难啊，他有时候固执的让人就想掐死他的。
李字一笑了笑，如同辰星般的眸子在灯下闪着光：“明天吧。”
***
夜幕终于是缓缓的落下，黑漆漆的夜中浓密的让人恐惧，但是传来的虫鸣却又一阵阵的让人心烦意乱。
沈括还没有睡，一个人站在郑辰住的校园里，看着天空星象。
“怎么夜观天象么？”安静的时候郑辰的声音忽然出现了，他好想知道沈括睡不着似的，手中抱着两大坛的酒。
沈括笑着回答：“是啊。夜观天象，尽知天下大事。”
可能是太过于熟识，郑辰没有露出一个钦佩的目光，反而是鄙夷的看着他：“你还真是说瞎话从来都不脸红。”说着就把一坛酒递了过去。
沈括忽然很想笑，因为他想起了郭汜曾经说他还是太过于单纯不屑于欺骗，但是现在这谎话不是说的挺快的么，想着沈括接过了酒，说道：“我也只有这种小的谎还能说的不脸红。”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了。
“这么好的心情找我喝酒？”沈括打开了酒坛，浓郁的酒香散发了出来，他狠狠的喝了一口感慨的说道，“果真是好酒。”
“因为你心情不好。”郑辰也开了酒坛，和他对饮。
沈括擦了擦唇，笑了，和他碰了碰坛子说：“白天确实不好，但是现在却没有了。”
“哦？”郑辰挑了下眉不解的反问。
“你说如果你怀疑一个人，要去查出问题，他是会对有戒备的人说出实话还是会对亲近的人说出实话。”沈括带着淡淡迷离的眼神看着郑辰。
好像郑辰明白了什么，狠狠地拍了下大腿：“原来李字一才是最能演的。”
那是当然，沈括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在思远县李字一和郭汜可以没少骗自己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沈括笑着把最后一口酒喝了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信任他。”尾音已经很轻很淡了，这酒是郑辰选的最烈的酒，本是怕沈括因为心情不好睡不着才拿过来的，虽然心情不一样，但是睡了总归是好的。郑辰看着醉卧的沈括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也灌了进去，但是丝毫没有醉意。
太多的夜晚他是这么过的了，郑辰看了看不远处一个紧闭房门的屋子，思思，就在那里。但是他就是不敢去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大胆的自己面对那个温和的女子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果真还是醉了好，郑辰看了一眼沈括，认命的把他扛了回去。
夜晚。李字一已经睡了，但是不可避免的又坠入了那个梦境。
依旧是不停的追逐和消失，不可思议的碰触后确实怅然所失的伤感。在这种来来回回的不安稳的折磨中，终于李字一醒了过来，心中还带着一阵阵的发酸的心悸。
“天亮了啊。”李字一猛然的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抚摸了进来，带着一种温和却有些凄凉。李字一执着的又用手遮住了眼睛，暂时坠入了黑暗。有些疲倦的躺着不愿意起床，不知道沈括有没有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他想。
却再也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