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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意难为

血色画卷 梅花戏子 2024-12-09 07:43
第二章 情意难为
  新主登基,大赦天下,夜幕下的太昊城终于又重新有了生机。这一片本该是王公贵胄所居之地,一下子变得熙熙攘攘起来。帝都之人骨子里其实向来喜欢热闹,此刻,无论是富小姐,还是穷书生,都在喧闹中摩肩接踵,在小摊贩的吆喝声、看杂耍的喝彩声中,让这份浓浓的喜庆填满自己的胸膛,驱散曾有的不快。
  钗头凤,这座曾经的太昊第一青楼,虽然许久没见白霓衣,又加上有战争,却在凌焓的苦心经营下仍是没有未受到影响,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更是繁华,门前来来往往,喧喧闹闹,有新挤入贵族之列的公子哥,也有曾经的地主阶级阔少爷,都是一袭雍容华服,就算并非风流倜傥,也能装得三分模样。总之一般人家的男人是无福消受了。
  二楼临街的房中,灯火微亮。梨木门缓缓被推开,走入个一身鹅黄长裙的女子,满脸的疲惫,却掩盖不住内敛的锋芒。再看,竟是凌焓。
  忙碌一天,就算是习武的身子,也会觉得累。她摇晃着脖子走到桌前,想要伸手去倒杯茶水,却隐约听见细微声响。虽然只有一瞬,旁人或许以为自己是幻听就此并不在意,也仍让凌焓警觉起来。缓缓挪动脚步至墙角,抓住悬在墙上的七尺长剑,没想到长剑刚出不到一半,便眼前一花,紧握剑柄的右手瞬间被一人用手死死抵住,动弹不得。如此的速度,令凌焓暗惊,再抬眼,却满脸的愕然。
  “主上!?……”
  白霓衣缓缓松手,轻抿双唇,露出淡淡一笑:“凌焓,真是许久不见。”
  短暂的沉默后,凌焓竟扶裙跪倒在她面前,眼圈绯红的望着她哽咽:“主上,凌晗真是该死,明知主上一路统军,身心皆疲。如今却让主上前来寻我,真是有罪!”
  “你我之间,又何至于此?”白霓衣将她扶起,打趣道:“干什么如此小题大做,不就是我来寻你吗,浪费不了多少体力。”说完转上一圈,“你看,你主上我身上各个零部件一个不少,没事。更何况你把钗头凤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说起来还是我该谢你。”
  凌焓忙道:“凌焓如何能担得起主上一个谢字,都是我该做的。但不知主上此次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凌焓去做?”
  白霓衣脸上的微笑微微一僵,声音低沉:“凌焓,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相比钗头凤的繁华景象,写着“宁王府”三个大字的巨大宅邸就显得清静许多,因为是亲王府邸,有重兵把守,没有外来之人的喧闹,自然宁静。
  一轮皓月之下,远处巷陌,有马车车轮碾压过路面发出的响声,最终停在宁王府的牌匾之下。说是马车,其实四周并非是用木板遮挡,而是从棚顶上垂下七重彩纱围住,四周还挂有风铃。月影淡淡,中有微弱的铃铛声,叮当叮当,像是女子开心的笑声。夜风习习,缓缓吹开重重纱幕,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抹深色衣袖,令人浮想联翩。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小姐夫人能用得上如此非同寻常的马车。
  那驾马的车夫微微侧首:“夫人,王府到了,请夫人下车。”
  从帐幔后伸出一只纤纤素手,优雅的撩开面前薄纱,露出女子艳的令人心惊的脸庞,那种层层叠叠的美丽,如蔷薇花一般,或许这才该叫——翩若惊鸿!女子缓缓走下马车,身上所着是标准的三重衣广袖曲裙,宽大的袖口几可垂地,鲜红色的衣裙,更能衬出她的明艳动人。
  女子看了眼身后毕恭毕敬的车夫,冷言道:“混帐东西!事到如今还不知道改口吗?”声音虽然不大,却是霸气自现。
  车夫不禁打了个冷战,双腿一软,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改口道:“是,明妃娘娘,小的知错了,还请明妃娘娘饶过小的这一次啊!”颤抖的声音似乎对她恐惧已极。
  女子冷哼一声,鲜红的衣袖扫过车夫面颊,径直走向宁王府正门。门前几个带刀侍卫见有人前来,非但没有抵挡,反而皆单膝跪地,口中喊道:“恭迎明妃娘娘!”
  女子一身的傲气,竟然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只是淡淡问:“宁王殿下可在?”
  为首的侍卫答道:“娘娘请放心,宁王殿下一直都在,属下这就领娘娘前去。”说罢站起身,带着女子进入府中。一路走过亭台楼榭,直到眼前开满重重叠叠的凌霄花,延伸到书房门前。房门忽然被打开,一身玄衣长袍的杜玄焱带着俊朗笑意走到女子面前,满脸爱昵的伸手撩动她额前的碎发,声音轻柔:“清澜,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
  这个被称为“清澜”的女子霸气尽失,显现出闺阁小姐的柔气,莞尔一笑道:“一路从晋阳赶来,虽然路途遥远,可一想到能够见到殿下,就会把所有的辛苦劳累统统抛掉了!更何况三弟一路上对我们这些皇族家眷也很是照顾,所以我到现在也没觉得累啊!”
  “景瓒一路把家眷从晋阳护送到太昊,也实属不易,看来我这个做二哥的,要欠他份情了。”
  女子将一般富家小姐的娇气学的淋漓尽致,趴在杜玄焱肩头轻声问:“别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你我分别数月,殿下可曾想我啊?”然后又瞬间抬头,指着他鼻尖道:“你可不能说没有哦!我可是宁缺毋滥。”
  杜玄焱微怔后笑着说:“自然是有,这些日子,我可都在想你。”
  女子一脸满足的在他肩头蹭了蹭。
  忽地一道寒光闪过,夹杂着内力,惊起凌霄花丛间一阵寒风,径直刺向那女子。杜玄焱懂剑,知道这一剑的凌厉,下意识的转身将女子护在身后,右手两指一夹,便将剑尖夹住,难以前进分毫。
  “霓衣,你干什么?!”他看着眼前白衣飘飘的女子,怒吼道。
  “我干什么?!”一脸怨恨的白霓衣好笑的重复着,眼神却越发冰冷,露出嗜血的杀气:“该是我问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如此赤裸裸的爱昵,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最初的誓言当成什么了?!”她一把收回短剑,“杜玄焱我问你,这女人是谁?!”
  虽然杜玄焱不满她如此轻易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但毕竟是做贼心虚,此刻只能躲开她怨恨的目光,难以开口。倒是他身后的女子缓缓走出来,面对盛气凌人的白霓衣竟然无丝毫胆怯,反而更多的是不屑与得意,上下仔细打量着白霓衣,颇含深意的笑着:“哟,这该不会就是名动天下的白霓衣,大卓第一名妓吧?”
  她故意将“名妓”二字拉长,来羞辱白霓衣,杜玄焱猛地拉她一拉,示意她闭嘴。可白霓衣是何许人,刚刚那一剑不过是气急,如今缓了过来,又怎么会被两个字就轻易惹怒,只是厌恶的瞥那女子一眼,因为她还想听下文。
  女子不顾杜玄焱的警告,接着开口:“啧啧啧,如此俊丽的一张脸,又是能文能武,也真算是个妙人了。”眼中闪过一丝冷然,“只可惜啊,我明清澜想要的东西,谁也夺不走,就算是你,大卓第一名妓兼江湖第一杀手白霓衣,或许叫白昭月,也不可能。”
  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杜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因此白霓衣只是因为对方的名字而微蹙眉头:“明清澜?你可是渭北行军典签明清城的妹妹、现任的右卫大将军明升的女儿?”
  明清澜点头,微扬起嘴角,眼中更是得意:“呵,真是见多识广啊,一点没错。也不怕告诉你,杜明两家向来交好,我与宁王殿下乃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兄长明清城与宁王更是总角之交。因此早在一年以前,我就已经下嫁宁王殿下,如今,是宁王明妃。我有庞大的家世,父兄都是建立大越的大功臣,能巩固宁王殿下在朝中的地位。这些,你可能比?你又能给宁王什么?!一个落魄公主,恐怕是自顾不暇吧。”
  好一段有如利刃,直刺人心窝的话语。
  “呵,原来如此。”白霓衣如同恍然大悟一般,从前杜玄焱不同寻常的举动都浮现在脑海:“难怪最初你离开时说,等你父亲起兵就回来接我,却一直等到攻打霍林受阻才来找我救急;难怪攻下太昊之后,你坚决不让我住在宁王府,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你杜玄焱背着我娶妻了,还娶了一位家世背景都非同一般的小姐,只为了权势。可怜我刚刚还在求凌焓代我在人前做皓舒郡主,坐镇皓舒宫,只求让我能够分身留在这里一直陪你。现在想想,我怎么会相信世上会有山盟海誓这种东西,当年信誓旦旦说要娶你,如今就将你抛在一边……也对,以后若是得了江山,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后宫佳丽三千完全可以满足一个男人的欲望,又何必在乎我一个白霓衣呢?”她轻笑上一声,缓缓摇头:“亏我当初还一直鼓励你去争皇位,真是傻到透顶。”
  本以为一席话会让白霓衣疯狂,最少也是羞愧,却没想到只是如此,明清澜被她这种淡然的模样激怒:“我告诉你白霓衣,宁王殿下此生此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要么你就知难而退,要么你就同我正大光明的争一场!别装出那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我最烦这种人!”
  “清澜,够了!”身后的杜玄焱终于沉沉开口。
  明清城却不依不饶:“什么够了?!你要知道,父皇断不会同意你娶她过门,我就是要她知难而退,知道你只是我明清澜一个人的,不是我和别人共同的!”
  白霓衣转头静静的看着明清澜,恢复了惯有的笑颜:“我不得不说,你明清澜打错了算盘。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不是你们这样的女人,视野太小,心灵太脆,经不起伤害。更何况我与你夫君,只有利益关系。如今大卓既灭,双方各取所需,我也该离开了。或许只有江湖,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你想让我争,来满足你的刺激感,我偏要退出,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人的。”说完转身便要离去,却被杜玄焱一把抓住手腕。
  她转过身,眼神由下至上移到他眉间,只听得他定定地说上一句:“不许走!”
  良久的沉寂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冷淡:“对不起,我累了。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带着你的小三离开我的世界,我成全你们不要脸的幸福;第二条,她走,我留。无论如何,一山不容二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选择吧。”
  杜玄焱显然不能选择任何一条路,明清澜是他巩固力量的工具,白霓衣是他真正心动的妙人,选了任何一人都将失去重要的东西。他面上露出两难神色:“霓衣,非要如此吗?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情势所迫……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和睦相处。”
  白霓衣轻笑一声:“果然。杜玄焱,你记着,我最厌恶别人的欺骗。”话音落地,转身的手法那般潇洒,毫不留情。
  如今,他也只能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怅然失落。
  明清澜上前一步,眼中带着不屑:“不过是个前朝余孽,仗着父皇仁善,给她封了个郡主,又有什么可神气的。”
  杜玄焱终于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顿时喷薄而出,怒吼道:“明清澜,你难道还嫌不够乱吗?!我此一生,还未见过你这样小肚鸡肠的女人!”
  她惊愕的看着他,眼前的怒发冲冠与刚刚的柔情似水判若两人,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小肚鸡肠,我可是一心为你着想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今就是个落魄公主,你娶了她没有任何好处,你不能陷在里面不能自拔……”
  “够了!”杜玄焱又一次对她说这两个字,“明清澜,我已经忍耐你足够时间,从现在开始,我杜玄焱的事情,你不必再插手,安心做好你的宁王明妃就好!”他拂袖转身,一袭黑袍与夜色缓缓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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