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雪原行之八六尾雪狐

第三十一章   雪原行之八六尾雪狐
　　薛凝渊与云湘是一起走的，丁白镇守雪衣谷，赫连绝作为右使跟着一道离开。傅铭泽有与唐碧璎奉命完婚，否则不得离谷，云湘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薛凝渊，淡淡一笑。小芽和云白是云湘的人，共乘一辆马车，薛凝渊倒是个惯于享受的人，与赫连绝乘一辆，随意叫了个弟子驾车。云湘看着马车内部收拾一新，极尽奢华的物什，皱了眉头，小芽倒很高兴，云白冷冷地没有说话。
　　马车刚刚行进，薛凝渊就听见身后有动静，赫连绝与他对视一眼，并不理会。云湘和小芽并未习武，不如练武者有内力更为耳聪目明，自然没有注意到，可云白显然也是听见了的，有些犹豫该不该跟云湘说。那动静越来越来，隐隐有些野兽的嘶叫声从后面传来，听上去悲伤至极，声声凝噎。两辆车马有苍雪宫出发，下山行至山底，一路上都有守卫的人，看着远去的马车，还有一路尾随的嘶叫，心里都有些发堵。
　　马车还未出村子，云白终是忍不住停下来，掀了帘子去看云湘，瞧着她正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丝丝冷风顺着缝隙透进来，从袖口领口灌进去，这才让云湘回过神。
　　“怎么了，为何停下？”
　　“小姐，后面……”
　　白茫茫的雪地上，除了零星几幢房屋，枯死的树木，数道并不齐整长长远远的车辙印，什么都没有。远处的山上，苍雪宫傲然而立，庄严肃穆，屋瓦白墙，彷如与晴雪山融为一体。苍茫的天，皓白的雪，天地同色，却生出些凄怆的味道。
　　那声音越发近了，云湘即使什么也没看到，心里徒然生出的不舍与愧疚，却是难以磨灭的。薛凝渊靠着马车冷冷瞧着，赫连绝站在他身旁，用一种十分晦涩不明，复杂难懂的眼神看着云湘。直到云湘向前一步，才终于看清楚那追过来的小小身影。
　　断了一条尾巴的雪狐，还很年幼，跑了这么远，脚步已经十分不稳，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五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无精打采的耸拉在身后，它仰起脸定定望着云湘，晶亮黢黑的瞳孔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雪儿走到云湘脚边，扒在她的裙摆上，云湘能感觉到它小小的肚腹急速的起伏，呼吸粗喘。似乎是喊了很久，雪儿累得很，嗓子也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只是“呜呜”地蹭着云湘的腿，想顺着衣摆爬上去，却没有遇到印象中温柔的手。
　　“我不能带着你。”
　　雪儿好似听得懂云湘在拒绝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云湘知道，这是它在不满，它不高兴了。
　　“雪儿，听话，回去吧，我不能带你一起走。”
　　雪儿虽是六尾雪狐，是只灵兽，可算起来，它也不过几个月大，它只知道云湘不要它，可为什么不要，它不明白。雪儿其实有些怕生，因为被赫连绝断了一尾，它一直很怕人，加上母狐与其它幼崽均已丧命，它是个孤儿了，天大地大，只有它孤零零一个了。
　　“你可以回山上去，那里是你的家，会有你的同伴，你不必再害会孤零零的。”
　　说完这话，云湘也不去管它，径自转身就走，雪儿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被裙摆带着滚了一圈摔在雪地里。雪儿抬起头摇了摇，将粘满雪花的小脑袋抬起来望过去，只有云湘一个决然的背影。雪儿哭了，是的，一只小狐狸哭了，很难想象，它会对一个人类如此不舍。嘶叫声此起彼伏，声声不绝，就连薛凝渊与赫连绝也有些震惊。
　　六位雪狐是雪原的灵兽，是雪原人最崇敬的动物，常年居住在雪山上，从不与人亲近。雪原人认为，六位雪狐是晴雪山山神的宠物，得罪它，就是得罪山神，因此从无人敢猎杀。六位雪狐靠食冰心莲维生，所以它们全身皆可入药，极为珍贵，也极为稀缺。他们是雪原最为纯净的生灵，嗅觉灵敏，天生对危险有着极高的警觉性，牙齿血液均有剧毒，能令人即可丧命。
　　雪原流传着一个传说，若是有人得到六位雪狐的青睐，那人必定是山神的化身，六位雪狐中心护住，必定一生相随，至死不渝。
　　薛凝渊记得那个传说，师父告诉他时，只说成年六位雪狐极为凶狠，让他若是遇到，千万小心，切不可离得太近。他幼年在山间习武，曾无意当中遇到过一只六尾雪狐，那是怎样的一种美，薛凝渊说不出来。通体雪白，长长灵动的六尾，晶亮如黑曜石般的瞳孔，殷虹的鼻，小巧可爱的耳朵，优雅到极致的脚步，仿若天上的仙兽。他记得师父的话，不敢靠的太近，他能清楚感受到那只雪狐的敌意，朝他一声嘶吼，转身而去。
　　雪儿耷拉着耳朵一步一步朝云湘走去，纯净的眼里全是湿意，“呜呜”的低鸣，听上去委屈的不得了。
　　“带着它吧，离了你，它会死的。”
　　云湘看着朝她走过来的薛凝渊皱了眉，这话里的意思，她并不明白。
　　“它还太小，对你又有依赖，你走了，它也活不了。你不知道，六位雪狐若是认主，必当终生忠诚，若你弃它于不顾，它会自行了断生命。云湘，还是你想让它因为你的‘遗弃’而赔上性命。”
　　云湘回头望了眼小家伙，踟蹰难决，“它是雪狐，离了这里可还能活下去？中原气候不如这里湿冷，到时候它若是适应不了，不仍然活不成。”
　　薛凝渊瞧着云湘冲他大声质问，却忽然见笑了，“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薛凝渊走过去想抱起雪儿，雪儿却警惕地朝旁边挪了挪，靠的云湘更近。薛凝渊讪讪收回手站起身来，说道，“你放心，它尚年幼，不是终年呆在雪山，适应力便会比一般的雪狐强。更何况，它是六位雪狐，天生体魄就比其他雪狐强健，不会因气候变化就体弱难捱的。”
　　“可是……”
　　“你没有发现吗？一直以来，它只肯让你近身，对你几乎寸步不离，一眼没见就紧张万分，满世界地寻你。说起来，当日，它咬了你，你没有中毒，而它吸了你的血，也没有丧命，难道不是冥冥中注定？云湘，你扔不下它的，它现在是没有那个能力留下你。若你今日走了，等它长成，必会离开雪原去找你。六位雪狐对主人有多么忠诚，你永远想象不到，它甚至可以为了你去死，你懂吗？”
　　云湘微张的唇，慢慢闭合，随后看着雪儿，无奈地笑了笑。薛凝渊所说，她竟可以想象，然后便是满腹辛酸。她走上前一步，也不蹲下，只微微张开手，雪儿立刻收了眼泪，一跃而起，跳进云湘的怀抱。
　　“你这小东西，我终究是输给你了。”
　　雪儿不明白，只是满足地眯着眼睛在云湘怀里乱蹭，鼻尖满是熟悉的味道，后来，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此行回中原，云湘不知道面临的会是怎样的状况，她抱着雪儿坐在马车里，思绪乱飞，满脑子想的都是中原六派与溟沧洞的事。摄阳蛊，南疆蛮王被刺蛊王被毁，凌雪薇被抓，六派被袭，一路上的伏击，龙羲冥的死，还有欧楚卿送上门去。一切的一切，彷如一张大网，将所有人死死网住，挣脱不得。
　　正如所有人的想法，云湘也猜测这些事会不会都是溟沧洞惹出来的，毕竟算起来，沈千睿嫌疑最大。可沈千睿为人谨慎，而且狂妄自大，但他绝对不自负。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手，绝不会在这紧要关头，横生枝节，惹怒六大派的人，为自己树立如此劲敌。
　　莫非，这件事与他无关，他只是派人袭击了蛮王想抢金蚕蛊王续接筋脉，袭击六派抢走凌雪薇，她也能理解，甚至于一路上伏击他们，也不过是为了不想让欧楚卿活着回中原罢了。只是，有些事情，说是合情合理，却总有些违和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呢？
　　薛凝渊离谷的事并没有刻意瞒着，一路上也并未隐藏行迹，但因为他几乎没有离开过雪原，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云湘没有直接去找欧楚卿，也没有联络各派掌门，他带着薛凝渊先回了昱灵堡。管家见到她安然无恙高兴坏了，接着便说了说近段时间江湖上发生的各种事情。顾涉派人来问过云湘回来没有，还有打听云不屈的消息，大约是觉得若是有云不屈坐镇，把握也能多几分。
　　“有莫欺的消息吗？”
　　管家摇了摇头，不说话。沈莫欺自那场突袭后已经失踪许久，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为露过面。有不少人猜测，沈莫欺若非是着了沈千睿的道已经命丧黄泉，成为又一具枯骨，便是被沈千睿劫了去，不知被关在何处。
　　“沈莫欺？可是栖柳庄庄主？”
　　薛凝渊偏头去看赫连绝，赫连绝点点头，在薛凝渊耳畔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就见薛凝渊脸色蓦地黑了。
　　“莫欺有分寸，又识时务，不会轻易招惹沈千睿，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多半还是被抓了起来。”这话云湘说的自己都不信，沈千睿缘何要抓沈莫欺，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姐姐，你别忧心，沈公子武艺高强，又聪明有计谋，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湘摸了摸雪儿的脑袋，幽幽说道：“嗯，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