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溟沧行之五喜宴当日

第三十六章   溟沧行之五喜宴当日
　　“宗主，门外有位少侠求见。”
　　顾涉与众人正在议事厅商讨要事，喜宴定在腊月二十七，他们可真没剩什多少时间，想着干脆趁喜宴当天杀进去得了。这桩婚事即使破坏，相信欧楚卿与凌雪薇也不会有什么怨怼，毕竟由沈千睿主婚，本身就不是件什么喜事。
　　顾涉认为，沈千睿不会坐以待毙，溟苍山怕是已经布下重重埋伏，只等他们送上门去。既是如此，还不如到时候大张旗鼓前去，偷偷摸摸一贯不是他的作风。
　　如今他们就在当初的洛水镇，守着几间民房，其他人驻扎在镇外，尽量不打扰到村民。洛水镇的镇长早已换了人当，当年的老先生前年也过世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顾涉不想牵扯无辜的人，便着人劝他们离去。出人意料，这些人尽管害怕，却无意离开。
　　他们世代居住在此，从前过的日子虽不富足，却也衣食无忧。山上有个武林门派，他们是知道的，不过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大事，他们便也不去在意。
　　然而十几年前，不知出了何事，溟沧洞一夕之间忽然大举来犯，到村子里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再后来，不知怎的，又突然之间沉寂下去。很多人不甘受辱都离开了，村子里只有老一辈丧子丧女的人还守着空落落的院子等死。这些年来，平静了许多，除了三年前那次讨伐以外，一直没什么事发生。这里是他们的家，是祖祖辈辈落叶归根的地方，所以，对于他们突然到此，村民们多少有些担忧，却固执地要守在这里，不愿离去。
　　“是何人？”
　　顾涉皱了眉，心中警惕异常，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门来，是敌是友很难说。这次中原武林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顾涉责任重大。他不是傅景宏，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和私心，虽然知道不可能没有人伤亡，但希望能降到最低。
　　“弟子愚笨，并不认识，他只说与欧少侠和凌小姐相识，此番前来，愿助一臂之力。”
　　议事厅里的人彼此对视一眼，朝顾涉点了点头，这人既说得出此话，就不怕他有猫腻，见见又有何妨，再说，他们此时最缺的就是人手。
　　那名弟子出去不久，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人。那人一身白衣，外罩一件黑纱，头发用白色的锦带束起，干净清秀的脸上，是沉寂和浓重的悲伤，整个人看上去疲惫极了。年轻人眼里充满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他向着顾涉走过去，对他恭敬地一揖到底。说起来，这里这么多人，他也只认得顾涉。
　　顾涉也朝他回礼，打量着这个看上去风餐露宿的年轻人，半晌后才开口问道：“这位是离掌事吧？”
　　离洛宸的出现有些意外，顾涉之所以能认出他来，是因为当年白继仁去世，负责接待他的，正是眼前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掌事。离洛宸为人圆滑，也颇具手段，却不是那种阴险之人，顾涉对他的印象也还算不错，只是没想到会这里遇到他。
　　“顾掌门好眼力，正是在下。”离洛宸笑了笑，环视一圈，知道众人对自己还有所疑虑，“在下本是凌家家臣，只是家父并不希望参与江湖事，才明哲保身退居山野。如今家父仙世，小姐被擒，在下岂能坐视不理，当即来此，愿尽绵薄之力。”
　　其实，有些话离洛宸没有说完，离忠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清楚他不甘愿一辈子躲在一处小地方，生儿育女平淡度日。年轻一辈的人永远有撒不完的热血，有用不完的激情，他知道拦不下他，却又不得不那么做。吴月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女子，没有傲人的家世，没有江湖女子的飒爽，离忠以为，这种小家碧玉谨守规矩的女子才是最适合离洛宸的。然而，却是他想错了。吴月对离洛宸很敬爱，如同她的母亲对待她的父亲那般恭敬，而离洛宸对吴月也很疼惜，常常嘘寒问暖，关心备至，所谓的举案齐眉大抵如此。
　　但他二人的心，是冷的，至少离洛宸的确如此。
　　离洛宸不爱吴月，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结束在东西两个房间里，一人一间，没有只字片语。他从来没有碰过她，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放她自由，所有的恩爱情愫不过是一场刻意的戏码，演给离忠看的。离忠死后，离洛宸将所有的家产留给了吴月，顺带着，还有一封休书。
　　吴月的家虽是殷实的小户人家，但事实上，她的父亲是个赌徒，家里不过是维持表面现象，为了让吴月能攀上高枝所做的假象。吴月还是处子，加上离洛宸什么都不要，走的干脆，吴月的父亲便骂骂咧咧地收了，将吴月一并带回了家。
　　离忠的头七刚过，离洛宸便清点了他的遗物，还有自己的一点东西，拿着剑，直奔洛水镇。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想找到人，一点也不难。
　　所有的事情按照计划好的进行，几乎所有人出席了这次的喜宴，只是当众人被溟沧洞的弟子请上山后，面对喜堂内的情形，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欧楚卿被捆绑着，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一双眼睛只来回的看了看他们便低垂了下去。沈千睿高高坐在台上，公孙吩咐弟子招呼众人落座。
　　上山的路一路都挂着红绸，喜堂里处处贴着喜字，沈千睿身后，墙上贴着大大的红字，一对龙凤烛燃得正欢。欧楚卿的脸上是晦涩难懂的悲伤，即使离得那么远，顾涉也能感受得到，就连洪一刀那样一向粗神经的人也看的出来，欧楚卿非常的不愿意，那样子就像是要杀了他一般。沉稳如顾涉也渐渐被这诡异的场景弄得有些拿不准了，难道是被下了毒？还是凌雪薇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今日，是我师侄欧楚卿与我师侄女凌雪薇大婚的日子，谢谢诸位赏脸前来观礼。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那本座也就不客套了，公孙，叫人去把新娘子迎出来吧。”沈千睿的脸上挂着绝对谈不上喜悦的表情，那可以说是一种阴谋即将达成的期待和满足。
　　公孙点了点头，拍了两下手，就见凌雪薇身着大红嫁衣，头披红纱，由婢女搀扶着，一步一步从门外走来。她走得很慢，可以看出，视线一直是落在欧楚卿身上的。顾涉微微叹息，洪一刀与他相视一眼，皆摇了摇头。若今日不是这般场景，这杯喜酒他二人定当豪饮一番，以示庆贺。
　　“阁下这是何意，既是新婚大喜，为何将新郎官捆绑如斯？”顾涉站起身看这沈千睿，“莫不是欧少侠其实被人胁迫，心中并不愿意。”
　　沈千睿并不答话，只好笑地看着顾射，倒是公孙开了口，“顾掌门这话就不对了，欧少侠对凌小姐如何，江湖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能说是受人胁迫并不甘愿呢。再者，洞主是两位新人的师伯，又岂会对两个小辈出手，失了身份。洞主疼惜他们，想亲自为他二人主婚，又怕欧少侠心有怨怼，不肯给这个机会。顾掌门也知道，欧少侠是个性子急的，若是有个好歹，洞主这边心疼不说，凌小姐这边也不好交代不是。此外，洞主也是为凌小姐打算，江湖上多的是貌美如花的待嫁女子，这亲事若还不办，只怕欧少侠日后悔婚。届时凌小姐一介女流之辈，流言蜚语，人言可畏，日后当如何自处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顾涉竟一时被噎了回去。
　　仪式很简单，公孙高喊行叩拜礼，凌雪薇依言一一拜过，欧楚卿被人架着不甘不愿。顾涉看着皱了眉头，欧楚卿与凌雪薇成婚，这高堂之上怎容沈千睿坐得。可又一想，沈千睿说得清楚明白，他二人是他的师侄和师侄女，加上双方父母皆不在世，他是长辈，也说得过去。顾涉单手握拳撑在桌上，险些控制不住起身反驳，却因此又压了回去。
　　欧楚卿与凌雪薇三拜过后被人送到后堂洞房里，沈千睿言说，之前出了些意外，他们没怎么见面，这会子便让两位小辈好好说说话再出来。公孙招呼着众人喝酒，因着是喜宴，就算不满沈千睿，也总要给两位新人面子。顾涉心里知晓定是沈千睿有什么阴谋，面上丝毫不露，与洪一刀对视一眼，便将面前的酒一饮而下。
　　新房里十分安静，欧楚卿坐在床上垂着头，而凌雪薇则是坐在桌边，红盖头下，不知是怎样的表情。新郎新娘的位置彻底颠倒过来，新婚之夜，大概没有哪家姑娘遇过这样的事吧。半晌过后，凌雪薇慢慢走过去，将欧楚卿身上的绳子全部解下，抬手在欧楚卿身上随意一戳，转身走开。
　　“我懂得不多，也没有内力，只能做到这样了。”
　　“为什么？”
　　凌雪薇摸索着坐回桌旁，侧身对着欧楚卿，上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笑容浅浅，可仔细看去，却不难发现那笑意又多么苦涩。“什么为什么？”
　　“你瞒不了我的，说来都是我不对，早该发现的。”
　　凌雪薇的表情顿了顿，有些慌张，有些落寞，粉嫩的双颊蓦地失了血色，连笑容都变得苍凉。“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这话刚出口，凌雪薇就后悔了，都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为什么要和沈千睿扯上关系，你明知道他……”
　　“对，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没有办法，我时日无多，为了你，我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