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溟沧行之九毁于一旦

第四十章   溟沧行之九毁于一旦
　　“沈千睿究竟对我娘做过什么，他说我是……”
　　“公主放心，您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当年他虽做下兽行，但所幸没有得逞。先公主嫁入凌家时，依旧是完璧之身。”孙恭将痛苦不堪在地上扭作一团的沈千睿揪了过来，扔在云逸牌位前，“孙恭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能有一日在云家历代先人面前让他以命抵命。”
　　孙恭有些话并未说清楚，既然他是云家的家臣，为何当年云逸出事，他并未出手制止。而今，又为何跟在沈千睿身边助纣为虐，与欧楚卿和凌雪薇，乃至整个中原武林为敌。当然，事关溟沧洞的内务，尤其还牵连到前朝，在场其他人也不好多问。
　　孙恭在沈千睿身上下了蛊，这会听到埙声，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他双眼泛红，双手捂着头部，好似痛苦难忍，在地上连饭打滚。再起来时，却是瞪着那尊女相，怒目而视。
　　“云婉乔……云婉乔！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从了我！我说过，我会对你好，会将溟沧洞发扬光大的，你和云逸老头为何就是不信我！”沈千睿状似癫狂，说的话也没头没尾，但那徒然扬高几调的声音，令人听着十分不舒服。“既然你不从我，那我就干脆杀了你，杀了凌霄，杀了所有与我做对的人……对，还有欧锦尘，你们不是向来亲厚吗？你不知道，他对你存的心思不比我少，你以为当年若是那件事让他碰上，他不会动你吗！呵，知道能与你一起，他就巴巴应下来，连灭凌家满门的事，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你当他就是个君子吗，荒谬！”
　　“沈千睿，不准你辱及先父，纳命来吧！”欧楚卿举着凄霜剑遥遥指向沈千睿。
　　沈千睿也不客气，撑着一口气硬是与他缠斗在一起，只是这里是云家先祖长眠之地，怎容他们撒野。孙恭毫不迟疑加入进去，却两不相帮，只将人往外室带，随后便立在一边，静观其变。
　　即使中了蛊，沈千睿依旧有深厚的内力傍身，欧楚卿麻药未解，又失了内力，根本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便立见高下，欧楚卿被逼到墙角，剑也被甩去一边，只是仍负隅顽抗，双拳双脚连番招呼上去，一点招式都没有。沈千睿估摸着是没了耐心，他头还很痛，因蛊虫作祟，人也十分暴躁，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握着欧楚卿的颈项将人提至半空，嘴里却喊着要欧锦尘纳命来，看来神智是有些不清了。
　　云湘在旁看着，看了眼石壁旁的女子，将手中的银针收了回去。地上的凄霜剑被人捡起，纵使动静再大，沈千睿如今的状况，也顾不上分毫。
　　“沈千睿，纳命来吧！”
　　沈千睿看着穿胸而过的长剑，呕出一口血来，他一把将欧楚卿甩了出去，将身后的人抓到眼前。失了神色的双眼，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凌雪薇……”
　　“沈千睿……你害死我爹……连累我至此……我要你偿命！”
　　看着那张脸，沈千睿觉得有些迷茫，这人究竟是凌雪薇，还是云婉乔？可那一剑的招式，分明就是玄月九式的晓风残月啊……
　　云湘看不下去，几步上前用银针扎在沈千睿手臂上，将凌雪薇拽出来。“想让他为你爹偿命，你还不够资格。”说完将那把剑拔了出来，瞪着沈千睿，“沈千睿，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这是一张有瑕疵的脸，一道浅浅红痕横在右边的颧骨上，那双眼睛十分晶亮，透彻，沈千睿知道这个人他没有见过，可却莫名有一种熟悉感。“你是……”
　　“永康七年，九月二十八，嘉阳城，凌府。沈千睿，你不会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吧。”
　　“婉乔……你是……婉乔……”
　　云湘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刺进沈千睿胸前，“这一剑是我为了我爹娘……”剑拔出来的时候，沈千睿只是闷哼一声，并未阻止。凄霜再一次进去沈千睿胸前，却被沈千睿拦下，他人神志不清，双掌乱挥，云湘险些为他所伤。正在这时，从洞外忽然窜进一物，速度极快朝着沈千睿而去，一口咬在他脖颈之处。
　　“雪儿！”
　　雪儿还小，沈千睿力气又大，几下就快被掐的没了气息。孙恭还未出手，薛凝渊却是看不下去，一跃而起，迅速攻向沈千睿。沈千睿被逼松手相迎，雪儿摆脱桎梏跳到云湘脚边，粗喘几口气对沈千睿龇牙咧嘴嘶叫。沈千睿身中一剑，内力却丝毫不减，加上神智受损，又被雪狐咬伤，已然走火入魔。薛凝渊不敢轻敌，直接使出玄天功，每每出掌击中沈千睿都会冻住他身体一部分，沈千睿行动受阻，动作也慢了下来。薛凝渊趁此机会从背后将他双手反拧，整臂冻住，然后看向云湘。
　　凄霜穿胸而过，沈千睿一声闷哼，“这一剑，是为了我凌府满门七十七条人命！”沈千睿抬起抬头瞧着她，云湘抽剑而出，在凄霜银色的剑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云湘举剑甩开沈千睿的手，冷笑一声第三次刺进去，“这一剑，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是你，让我们沦落至此……”
　　沈千睿在第三剑刺入的时候，瞪大了双眼，然后，便没了呼吸。
　　云湘的侧脸上见了几滴血迹，显得有些凶煞，欧楚卿坐躺在她背后，颤颤伸出手，“雪薇……”
　　“楚卿……”
　　身边传来低哑的轻呼，让欧楚卿暂时收回了视线，他偏过头，看着那个为了他牺牲所有的女子。他爬过去，将凌雪薇抱在怀里，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雪……”
　　女子摇了摇头，轻轻苦涩一笑，“你知道……我不是她，也终归无法变成她……可即使明知你爱的不是我，看的不是我，能陪在你身边，我也知足了……玄月九式，别怪我，他们扣下了翾儿，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给他……”见欧楚卿摇了摇头，她笑了，“楚卿，我死了以后，将我的骨灰洒在羲肃山吧，我不想以这幅模样死去……告诉我大哥，傅茗湮在三年前就死了，我不想他难过……还有，求你，求你好好爱翾儿，好好疼翾儿，我不是一个好娘亲……慕翾……记得，她叫欧慕翾……是……我们的……女儿……”
　　欧慕翾，欧沐暄，欧楚卿用了十余载的化名，那人入了她的心，可她却入不了他的眼。
　　傅茗湮，终归是红颜薄命，多傻啊，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糟蹋自己一辈子。
　　云湘与孙恭在石室里呆了许久，云白按着吩咐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沈千睿的尸首摊在一边，无人问津，欧楚卿神情晦涩，怀抱着傅茗湮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多时辰以后，云湘再三叩拜，才跟着孙恭从里面走出来。
　　“公主，沈千睿已死，溟沧洞的事已经解决，不知公主何时将先公主的灵位移来。”
　　“不必了，前朝已经覆灭百余年，再没有什么云国皇室血脉，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不会再有什么云家人，这间祠堂可就此封存。至于，溟沧洞，先人所愿是借此保全后世，如今，也不必存于世间了，毁了便罢。从今往后，万里大好山河，孙先生，可畅游一番，逍遥于世，再无牵挂。”
　　孙恭点了点头，当年云逸也有这个念头，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薛凝渊与赫连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众人离开，他们本就是云湘找来的帮手，谁知道沈千睿却早已被孙恭下了蛊，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加上已经证实溟沧洞所谓的秘宝不过是一间皇室祠堂，他们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欧楚卿抱着傅茗湮离开，沈千睿是被延子归他们拖着出去的，人死了，总要跟天下群雄有所交代，正好带去山下交给顾涉。
　　石洞口的门被封了起来，孙恭将两道门上雕刻的图腾全部抹去，而那三样信物还留在洞内，此后，将再没有人能够进入这里。
　　“公子，我们这下怎么办。”
　　待所有人离去，男子走上前抬手摸了摸那道石门，转身就走，“我们且跟上去瞧瞧。”他们将这洞穴封死，如果真有秘宝，定在那些人手中。就算不是，这洞窟如今再想进去，只凭一己之力，怕是难为。
　　沈千睿的尸首被扔在地上，溟沧洞的众弟子连带着两位堂主被团团围住，已是强弩之末了，再看到洞主的尸身就在眼前，顿时没了主意。溟沧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玄武已然叛变，而青龙，更是无人知晓其真实面目，朱雀与白虎勉力支撑，也终是逃不开去。反正正道这边，虽多多少少也有伤亡，比起溟沧洞众人，已是好了太多。
　　溟沧洞已陷入一片大火之中，临山壁而建的亭台楼阁全部被毁，顾涉冷着一张脸，站在人前，他再往前一步，便能踩上沈千睿的尸体。然而，死者为大，不管他生前做过些什么，顾涉总是踩不下去的。
　　“沈千睿已然伏诛，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见大势已去，吓破胆的弟子便想要扔了手上的兵刃投降，什么正道邪教的，不过都是混口饭吃，可没谁会甘愿赔上性命。一个这么想，身边的人难免就会动摇，一个人身先士卒扔了兵器朝前走，就会陆续有人跟上。可还没走几步，颤着腿就倒在了地上，月夜明朗，灼灼火光之下，映衬着那几张泛着黑气七窍流血的脸，别提有多渗人。顾涉皱着眉头去看朱雀，只见他一脸鄙夷地望着死去的弟子，眼里没有丝毫怜悯。
　　“临阵退缩，死不足惜，该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涉为人心善，却也知道朱雀和白虎不得不除。之前在地牢时，听到他们的人私下议论青龙与玄武已然叛变，溟沧洞一下失去两大助力，尤其玄武还是专司暗杀，这等于拔了巨蛇的毒牙，才他们会赢得这般轻松。本来，顾涉也担心，这消息是真是假，会不会是沈千睿故意为之，好叫他们放松戒心，可谁想，沈千睿都死了，那两位堂主也不曾露面，由得溟沧洞被他们攻破。
　　“公子，现在怎么办？”
　　两个黑衣敛息屏气躲在暗处，看着溟沧洞最后的势力被正道一点点攻破，瓦解。继广剑门之后，溟沧洞成了第二个废墟，正道人士如蝗虫过境，将溟沧洞搜刮得一干二净，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或搬或砸，不遗余力。
　　男子看着这般场景不住冷笑，这就是所谓江湖正道，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虚伪至极。他们杀人是残害无辜天理难容，换做自己就是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真是天大的笑话。
　　“哼，溟沧洞毁了就毁了，反正本来就不是沈家的东西，我根本不稀罕。”
　　“是，公子。”
　　“你跟我来，今晚，我有任务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