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带了两个人进入了南薰门,一路朝向城东头走了过去,不多时早有一个高大的宫观横于三个人的面前。那刘永笑了一笑,侧过面颊,目视了旁边的徐落,用手点指了面前的这处宫观,小声地说道:“徐公子,此处便是上清观了,昔日小子落魄之时多亏了受到观中的道人的收留,如今我正要上里面的老君殿中烧上一柱香,以偿还了我平素的心愿。你们两个人无什么事不要擅自入内,只在外面等候我便了。”说至此处,刘永微微地笑了一笑,把手掌轻轻地于徐落的肩头之上按了一下,转身进了那个庙观。
那刘永去了不多时,打里面走出来,倚了院门,斜眯了眼睛,朝外面的两个人招手呼唤道:“来来来,你们两个随我来,让我带了你们游一遭这宏伟气派的上清宫。身为道家弟子到了京师不能游赏此处,真正的有罪啊。”
那刘永一面说,一面引领了徐落秦雨两个人进了上清宫,走出了不多远,便见到一个老道士手中拿了拂尘气喘吁吁地打后面追赶了上来,那老道人高声呼喊道:“好啊,你这腌脏的野道士,怎么在我们宫观的大殿之上放尿?好个没道理的东西。看我不捉了你去送官。”那老道一面吵嚷一面朝这厢冲了过来。
刘永一见到大事不好,慌忙同两个人喊道:“风紧扯乎。”刘永一个人手上扯了徐落的袖子撒丫子朝向偏僻处狂奔了下去,秦雨于后面紧紧跟着。好在那个老道的腿脚不是很快,三个人只片时便甩掉了他。
及至三个人甩掉了那个老道人,打上清宫的后门出了上清宫,来到了一处清静的小巷子中,于那小小的巷子中飘散着女子脂粉的香气,偶尔听到几声呜呜咽咽的萧声。徐落同了秦雨都是初次到了京师,对于京师的所有尚不甚熟悉。及至到了此间,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到了何样的一处所在。
那于前面引路的刘永呵呵地笑了一笑,把手上的酒葫芦在手上拎了一荡一荡的,侧过了面去,同徐落说道:“这便是烟花巷了,想必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识得什么是烟花巷。唉,我这个做长辈的便责无旁贷,要同你们剖析剖析。这烟花巷便是行院人家聚居的所在了。恁的,你们两个要问了,这行院人家是做什么的?便是依靠了妓女营生的所在。且说如今这妓女,也分上个三六九等。有那第一等的妓女,为人称之为上厅行首,也为人尊称为花魁娘子,乃是王孙公子们不惜一掷千金也要嫖上一宿的婊子了。往往这一类女子都住在深宅大院,有丫环服侍,且是穿金戴银,非是一般的嫖客所能望其项背的。那第二等便是称之为赶趁行首的,擅长吹拉弹唱,且生的有几分姿色,往往于酒楼之上赶趁卖艺,随叫随到,愉人耳目罢了,这便要下贱上一层。至于那最为下贱的,则是于街头上茶坊中扯人衣袖邀人施舍的女子了,为人称之为打酒座儿,最下贱不过,不过也算作妓流中人。只如今你我所在的这个巷子便是那上厅行首们聚居的所在了。”
说至此处,刘永嘿嘿地乐了一乐,于目光中透出几分狡黠的神情,不知不觉那刘永已是引领了两个人来到了巷子深处一处宅院的门首。只见那门前立着一株高大的皂荚树,有几只喜鹊于皂荚树上造了巢,见到有人来了,几只受了惊扰的喜鹊便“嘎嘎嘎”的叫将起来。
刘永同两个人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嘿嘿地笑了一笑,用手点指了那处宅院,同两个人说道:“只此处便是了。这里有我昔日结识的一个相识,其虽是于京师中暗中做了行首的勾当,却也是你我这般的道门中人呢。待我为你等敲开了院门,引你们两个上里面赏鉴上一番如何?”
那徐落心中还只是惦念着太尉府中的事体,及至听到了刘永这般说,徐落心上好生得焦躁。徐落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上前用手拉扯了刘永的手臂,不无作难地稍稍地皱起了眉头,同刘永说道:“哥哥,小弟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置。那太尉府中我尚是要去走上一遭的,只此次不能陪同了哥哥尽兴而返,实是小弟心中的一大恨事。”
刘永听了徐落的话语,面颊上露出了几分蔑视的神色,很是不以为然地摇晃了一下脖子,把手上的酒葫芦轻轻地敲打在徐落的额头上,微微地眯了眼睛,同徐落说道:“好个小气的东西,恁的太尉府的一个小小的教头便那般的重来,只是较了哥哥的事体还重上几分。也不是我要泼上一桶的冷水与你,你也不想一想,那个高俅是个何等样的货色,你如今投了他,虽是享得一时的荣华富贵,却怕是要在江湖上留下一个骂名呢。”
徐落为是初出江湖,很多事体倒还不甚明了,只目视了面前的刘永,发问道:“既是哥哥这般说,那高俅高太尉莫非与江湖上的好汉们有甚仇隙不成?”
刘永啼笑皆非,把手上的酒葫芦收了,用手抚摸了于徐落的肩头之上,微微笑着说道:“贤弟好糊涂啊,这高俅贪得无厌,权欲熏心,只为了排除异己,不惜捏造罪名陷害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只如今贤弟去投那高俅,岂不是明珠暗投,日后怕是要会悔的呢。”
听那刘永这般说,徐落把眼睛闭了一下,恨恨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这样的教头我不做了也罢。只是随同了哥哥逍遥快和于天地之间,只要比了上公门当差束手束脚地好过许多呢?不是哥哥于关紧之时指点迷津,小弟我差点便误入了歧途。”
刘永见徐落言语出自真心,方才释然地笑了一笑,把手指扯了徐落的衣袖,一道朝向那宅院的门前走去。到了门前,刘永用手叩打门环,于寂静的小巷中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过了不久,院门开处,一个清秀玲珑的女道童走了出来。
那女道童一眼见到刘永,也不顾及刘永的身上赃物,便上前用手拉扯了刘永的衣袖,一双眼儿注视了面前的刘永说道:“原来是刘道长,刘道长只一别便小有半个年头,也不见了刘道长托人送上一封书信过来,只把了我家的师父想念坏了的。师父整日出了神地于我的面前念叨起道长的名字,可知是心中有道长呢,只不知如今道长是打何处而来?到此又何贵干呢?”
刘永微微地笑了一笑,把脏兮兮的手掌抚摸于那个女道童的额头之上,于面颊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来,轻声同了女道童说道:“你家道爷此番打了东方蓬莱仙岛而来,到了此间正是为了寻到了你家的师父,同你家的师父于床上做上一个老大的道场呢。”
女道童打刘永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的端倪,不由得微微红了面颊,用手扯了刘永的衣袖,同刘永说道:“师父正于了后面的院子中品酒赏菊,只如今刘公子随我无声无息地踅到了后面,给我的师父一个惊喜便了。”
刘永听了之后,喜上眉梢,把手轻轻地拍打于女道童的身上,笑着小声说道:“正合贫道的心意,快快引了我去吓她一吓,这里面好大的功德哩。”
女道童于前面带路,刘永徐落秦雨三个人依次尾随了于后面,绕过了正厅,通过了一道不长的回廊,来到了一处院门前。三个人到了院门口,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此时花园中菊花都盛开了,开得很是灿烂。只花园的旁边放了一张几案,几案上摆放了一瓶酒,几碟清素的小菜。只是院子中不见得人。
女道童低声地呼唤了一声“师父”,只见一株花木之后闪出了一个相貌俏丽的女道姑,只见那女道姑如何情态?女道姑头上挽着朝天的道人发篹,身上穿着青灰色的一袭道袍,面目甚是清秀白皙,手上持了一杯酒水。及至那道姑一眼见到了院门处的刘永,那女道姑一时间神色张皇,面颊发红,手上的酒杯一时不慎掉落在地上,形容很是狼狈极了。
只这个时候,女道童打一旁走上前去,同女道姑笑着施了一礼,口上说道:“师父倒是看下弟子如何的手段,只把了师父整日里朝思梦想的檀郎请到了面前的。恁的,师父倒是要拿了什么赏赐与弟子呢?”
那女道姑一时间面红耳赤,神色间好生的张皇失措,走上前去,同刘永施礼说道:“关山万里阻隔,却不想道兄竟是不辞风尘劳苦赶到了京师,只令贫道尚能再次得睹道兄的风采,实令贫道的心上感念良多呢。”
刘永慌忙上前还了一礼,把手轻轻地扶了于那女道姑的身上,同女道姑说道:“玉泉别来无恙,只如今更为的美貌了几分。奈何我刘永是一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只是于江湖之上漂萍不定,只如今说来倒也惭愧,只如今进这京师来倒是为了我的这个小小的师侄的一桩事体。只我这个师侄要寻他的一个师姐,不则现如今我还不知于何处勾当呢?”
刘永说至此处,把手于一旁的秦雨的身上指了一下,呵呵地笑着同玉泉道姑说道:“这个便是我的师侄了,叫做秦雨的,最是一个不省事的。只如今他的师姐偷偷下山跑了出来,他为了寻自己的师姐求我陪他到京师走上一遭,不则我倒也不能同贤妹得此一番相遇呢。”
玉泉道姑此时已是打适方才的慌乱之下平定了下来,玉泉道姑目视了秦雨,无声地笑了一下,上前同秦雨也施了一礼,轻声说道:“这般说秦雨秦公子倒是我同师兄此番相会的媒人了的,恁的玉泉如何能不礼敬上一下的呢?贫道这里同媒人见礼了的。”
秦雨慌忙上前抱拳当胸。凛然还了一礼,垂下面去,毕恭毕敬地同玉泉道姑说道:“晚辈不敢。”
此时玉泉道姑的一双凤目轻轻地瞟过了一旁徐落的面颊,微微地笑了一笑,把手点指了于徐落的身上,侧过了面颊,同一旁的刘永说道:“如是我所猜测的不错的话,这个年纪小的便是你新收的小厮了的,样子倒是颇为机灵的呢。不如打发他同了道情那个妮子上外间收拾上一下床铺的,到你我赏过了菊花到了前面时,方不至于慌乱的。”
刘永微微地笑了一笑,知道玉泉错认了徐落是个小厮,自己倒不如将错就错将上徐落一军。想至此处,刘永侧过面去,凛然摆出主人的架子来,吩咐徐落道:“落儿,还愣着做什么?不同了道情下去收拾床铺的,只一时三刻你家道爷便要用的。”
那徐落倒也无所谓,笑了一笑,心说,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好了,自己本是捡了一条命的,便是作个小厮又能如何?想至此处,徐落也不答话,只是低了头,尾随了女道童道情出了后面的花园一路朝向前面走去。
待至两个人到了一个背人耳目的所在,徐落手上拉扯了道情的胳膊,侧过面去,望着道情发问道:“哎,小姐姐,我且问你。你家的这个师父是怎么回事?怎的既是一个道人,又处于风月场中?恁的京师的道人也做这不体面的勾当不成?”
听了徐落的话,道情微微笑了一笑,眼望了徐落,从容同徐落说道:“小哥哥有所不知,我家师父哪里便是了一个真道人,其实本是王府中的一个小妾。为是那王府中的浑家酷妒,只为了我家小姐好生的胡闹个不得分明,及至到了后来,王爷迫于无奈只好打发了我家小姐上城外的道观中安身。那道观中便无几个道姑,也无什么进项,我同小姐的衣食不过仍旧靠了王府中的接济便了。及至一日王爷没了,便连吃饭的依仗也没了。倒是后来来了一个能言善道的虔婆来撺掇,说到了城中做个婊子如何的好。吃的怎么的好,穿的怎么的新,有多少男人知道疼,还有花不光的金银可以得。我家小姐也是迫于无奈只好走了这条路了。其实我的小姐也是个清白的出身,幼年时也是一个官衙中的千金呢。只如今。”说至此处,道情面露伤痛之色,便止住不说了。
徐落不无轻声地叹息了一声,同道情说道:“都是我的不是,问你这个做什么?倒是前面的事体要紧,你我还是先忙正经的便了。”那徐落伙同了道情一直朝向前面的正厅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