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勾栏酒楼间的不少行首,大凡也自个省的如何舞的。到了陪客人喝酒喝到高兴处,只要客人提到,那行首便于佯醉之下褪去外面的衣衫,只穿了一身的短衣,在酒宴之旁踩踏了乐音作醉胡腾之舞。舞得好的自然少不了博得一个满堂彩来,大把的赏钱如何不是极容易得的?
陈暮见到那行首褪下了外面的衣衫,好像是一片摇曳于枝头上的叶儿样的于那空地上随心所欲的踩踏跳跃,也不禁来了兴致,放下手上的酒杯,侧转过面颊,顾自看得入港。却见那女子身子猛地一倾,眼见得便要摔在地上,却一个转身又站稳了身体。陈暮不禁抚掌喝了个彩:“有巴。”
这“有巴”只是那汴京中口头上的一个俗语,便是好得紧的意思。想那陈暮倒也粗得可笑,不知打何处学得这个词来,只是一声莽撞的呼喊,直把那阁儿中三个行首逗得乐了出,想是那陈暮一口的外乡口音,怪声怪气地叫个有巴来,恁的让人觉得怪哉。
正在这般光景,却听得酒楼的下面喧闹声起。杨露侧目去看时,只见马行街上数十个做公的,其中一个用手指了这面楼上,大喊了一声:“叵耐那个黑的贼道人便在这任店楼上。”
十几个做公的发一声喊,朝了任店门前扑了上去。酒楼上的杨露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想,此番要不好,想那个孟员外失了那般多的银钱定然不肯善罢甘休,一定是买通了公人,要他们在临近巡查,一定要拿下了自己和陈暮去见官。想这皇城之旁帝辇之下如何动得了武来,震动了朝廷时,便是自己不是通匪的贼人也要做个匪寇来理论,那时发下海捕公文在郡县各处,画影图形的闹将起来,自己倒是该如何处之。
却说那陈暮倒也不傻,听得下面喧闹,自己先叫了一个“不好”,抬眼去看对面的杨露时,杨露也一脸的无奈。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那陈暮手上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朝那杨露大喊了一声:“贤妹,事发了,和我暂避开去。”
那正要投怀送抱的行首兀的惊得呆了,愣愣怔怔的不知该作何道理。杨露手上松开那行首的身子,打下面立起身,伸手一把扯碎了窗棂,飞身跃出酒阁儿,好像鸿羽落雁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庭院之中,陈暮也紧随了杨露飞落在下面。眼见得十几个公人飞奔上楼去了,两个人才用衣袖遮了面,径溜出那任店去了。
两个人出了内城的旧曹门,上在牛行街上。陈暮方才长出了口气,用手挽了旁边的杨露的手臂,同杨露小声地说道:“好生的险阿,不是趁了这大好的夜色溜将出来,怕是我同贤妹此番定是陷在那帮公人的手上,倒也不怕什么,只是打将起来须有不好看处。”
那杨露也惊魂未定,尚用手攀了陈暮的肩头顾自朝后张望,却见灯火煌煌之下并无甚人赶将来的样子,方才出了口气,同那陈暮小声的说道:“想必是天下的作公的自是之后都要视你我这风尘二道人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了的,便是一朝逃在了一处山高水远的去处时,也兀的并不能甩得上一个干净呢。”
灯火之下,杨露的面上香汗微湿,光洁如玉的额头上闪烁着细细的光泽,更加之吃过了酒,面上现出那淡淡的红晕,那般秀美的样子,却是委实的让人于一见之下情不自禁。那陈暮如何计较得许多,手上扯了杨露的手臂,将杨露朝自己的怀中猛地一带,只把杨露扯入自己怀中。不由分说便于那杨露的面庞上吻将下去。
那杨露有心要闪避开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于一个汉子的狂吻唬得好像个呆子样的怔怔地站立于那里,任凭了陈暮那毫无来由的激情把自个儿裹挟了去。
吻过了一阵,陈暮却将大手于那杨露的胸前上没头没脑的摸将了上去,害得杨露好像了一个初涉情场的少女,用手推开了贴伏于自己身上的陈暮的身子,不无难为情地后退了半步,目视了面前的陈暮,小声地说道:“如是恁的,于了街市上也是不为妥当的呢,不如兄长和我先找下一处落脚的所在,那般时我们再行那夫妻之间的勾当才。”
那陈暮也感到不好看,先红了面颊,目光闪烁不定,小声地同杨露说道:“贤妹的见解较我高明,想我一介武夫,浑然不省得个好歹,只是于灯火之下瞥见贤妹的模样好像是天上的神人一般,方才鲁莽冲撞了贤妹,还望贤妹莫怪。”
见到陈暮吞吐的样子,杨露心下也有几分的过意不去,伸出手揽在陈暮的腰上,也顾不得是在那行人纷纷的街市之上,只好像一个吃醉了酒水的行首,贴伏了身体上去,把自家的嘴唇在那陈暮的下颌上腮边上吻了上去。
想必是那杨露真个的喝得醉了,想必是灯火煌煌下错失了方寸,想必是一日的挣扎使杨露倦怠了,想要有个肩膀依靠上一下。却见那杨露于朦胧之下,全不顾及那街市上围观的众人,同陈暮就地缠绵于一处。
正在此时,不知何处传来呼喊声:“师姐,你让小弟我寻得好苦,却怎的在这里同大哥做这般勾当,想是陈暮这个黑厮用了什么迷魂的药酒,要师姐迷掉了自个儿的心性呢。”
却不是旁人,正是和杨露同门同派的亲师弟秦雨,只见那秦雨用手上的笛子分拨开围观的众人,径走进来,一双明亮的眼眸注视在这两个于街头上做下不是的狗男女来。
话说那秦雨因何一直没了音讯,原来那秦雨也苦不喜那勾栏中的耍笑勾当,不多时便睡了去,秦雨的座头却在个背人的所在,便是陈暮大闹勾栏时,秦雨也兀的睡的和一个死狗一样。待到醒来已是到了黄昏时节,再寻杨露哪里还有个影子,只好踅出了瓦子四处游荡。正行在马行街上时,听得任店附近一阵的大乱,秦雨寻声赶去,却瞧见师姐同陈暮溜将出来,于是一路尾随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