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最初的爱情

第三十七章  最初的爱情
　　数年前那个春暮夏初的傍晚，微凉的夜风，薄薄的暮色，路边喧闹的大排档。就在那家大排档的旁边，九九第一次遇见金煌，他的眼睛就像深深的潭水，两相对视的刹那，九九感觉自己要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吸进去似的，心里噼里啪啦的，是坚冰碎裂的声音。
　　从那以后，九九悄悄地关注金煌。金煌组了个乐队叫“简”，九九去听简乐队的每一场演出，在人大的，在北理工的，在北大的，在北航的……
　　九九打听到金煌的QQ号码，金煌的昵称叫“深”，九九给自己取名叫“瞳”。她以“瞳”的身份跟金煌聊天。金煌讲起他的初恋，九九心里为金煌深深叹息。仿佛在那段恋情中受伤的，其实是九九自己。可九九却始终不敢告诉金煌，瞳即是荀九九。
　　九九甚至在一次拿到兼职的报酬后，跑到三里屯的酒吧，点一杯五十块钱的鸡尾酒，只为看金煌在那里弹着贝斯唱歌的样子。
　　后来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金煌有心，九九收到邀请，进了金煌的乐队。整整一个冬天，在深夜的酒吧里，九九每次都穿着金煌为她准备的那套衣服，裸着清水似的面孔，站在乐队最不起眼的位置，静静地吹奏一支长笛，为金煌的原创歌曲伴奏。而每次演奏结束回到学校，都已是凌晨两点多钟。很辛苦，可九九只要能看到金煌，心里就觉得很满足。
　　乐队在酒吧的演出是每周三次，九九因为总是睡眠不足，不得不停掉了其他的兼职。乐队的收入不低，可那些收入又在乐队的各种活动中很轻易地花掉。加上九九，乐队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二女，金煌似乎不会太注意九九，除了排练歌曲时的沟通，他也不太和九九讲话。九九也从不敢让金煌看出她的拮据和狼狈，她心里实有深深的自卑。她自卑着，却又努力着。
　　年轻人在一起，有时免不了开开玩笑。但大家开玩笑时，九九却甚少参与。后来，其他人也形成了默契似的，很少会拿九九开玩笑。但每次乐队成员之间发生意见冲突，九九都会安静地站在金煌一边。因为九九知道，作为乐队的主创兼贝斯手，金煌的坚持总是有道理的。
　　金煌常常在吃饭时吃很少的东西，却喝很多的酒，抽很多的烟。有时候，他也会貌似不经意地看九九一眼，他的眼中总有一种很深的漠然，又有一种很深的悲伤。每次，九九都会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然后，又忍不住为金煌心痛。她不知道，那段初恋，在金煌心里留下了多深的伤，她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金煌才能从那段感情里走出。
　　可纵然是那样霸道地闯进九九心里的的爱情，那样痴傻的一厢情愿的爱情，当金煌问九九“你是不是喜欢我”时，九九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喜欢听你唱歌。”九九当时是这么说的，听着自己的声音，九九的一颗心寸寸碎裂，那么痛，却那么安静。
　　九九退出了简乐队。金煌对学业一向不甚在意，他几乎每个学期都有几门考试通不过，然后再补考，交补考费，一门课五百，可金煌从不在乎。九九知道，她和金煌，终究是不同的。
　　九九退出乐队的那天，是新学期的第二个周末，金煌完成了最后一门补考，晚上在QQ上，九九对金煌说：“你也用些心思在课业上吧，不要弄得每次都补考，其实也很麻烦。”
　　金煌说：“好。”
　　金煌抽烟抽得很凶，有时候一天能抽掉一包。九九又说：“你戒了烟吧。”
　　金煌又说：“好。我努力。”
　　九九看着屏幕，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一会儿，金煌又发来一句：“能否告诉我你是谁。”
　　像每一次一样，九九说：“还是不要了。你并不认识我。”
　　很久过去，金煌再没只言片语发来。九九又敲下一行字：“我去睡了。再见。”
　　在这些年里，九九也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当初她承认自己是爱着金煌，而不是只爱听他唱歌，如果那时候九九放开一切顾虑去面对，而不是逃避，她荀九九的生命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个假设出来的问题永远无解。
　　到现在，也还是无解。
　　但九九知道，那样的爱情，在她荀九九的生命里再不会有。那样霸道的、阴郁的、颓废的、不羁的、张扬的、邪魅的金煌，她荀九九也再不会遇见第二个。九九一直想不明白，那么多矛盾的特性，怎么会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可金煌，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叫九九迷恋，叫九九无措，叫九九爱得深刻也痛得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