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要想太多

第五十五章  不要想太多
　　九九回到租住房之后，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就放下了东西去冲热水澡。
　　一边冲澡一边想事情，直到将热水器里的水用完，冷水浇在身上，九九一个激灵，才惊觉自己已在花洒下冲了有一个小时。
　　回到房间，九九用电吹风将头发吹个半干，偎了被子坐在床角，背靠墙壁翻书，英文版的《呼啸山庄》，只觉得入眼是一个个字母，不知组成是什么单词，又是怎样的句子，读不通，半天翻不过去一页。
　　怅然望着一室的冷清，心里依旧如乱丝一般，无限烦恼。
　　犹记得，跟洛洛在一起时，曾经谈起蓝域的孩子气。感叹，到底是娇生惯养，三十岁的男人还能这样的一身清爽。也曾经谈起蓝域的善良，对自己的照顾提携。从心底里觉得庆幸，一份不喜欢的工作，却有一个还算不错的上司。
　　偶尔的，也曾经对桓恕说起，自己的上司是个老夫子样的男人，喜欢看古文献，也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感叹，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
　　其实九九甚少跟桓恕说起公司里的人和事，会偶尔提及几句，大抵也都出于无意识。
　　只因当初，一切只当寻常看。
　　纵然偶有小暧昧，如春风吹皱水面，荡起心湖涟漪。却总是风静水冷，转眼又还恢复平静。潜意识里九九觉得，蓝域不会动了真情，自己更加不会。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嘀嘀的两声，很小的声音，却很清晰。九九下床，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
　　电池即将耗尽，小图标一闪一闪。
　　屏幕上现实有两条未读短信。
　　第一条，是大约一个小时前，蓝域问：“到家了么？”第二条，是大约半小时前，蓝域问：“在做什么？”
　　九九看着手机屏幕，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看书，在看杂志，在看电影，在造船，在抢银行，在无语问苍天……真实的和信口开河的，这一刻都不想说。
　　就在这时，手机最后响了嘀嘀的两声后，屏幕一暗，自动关机了。
　　九九插上充电器重点冲上电，重新按下开机键，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当初只道是寻常。
　　在这之前，九九的开机欢迎词是：嗨！早上好！
　　因为九九有晚上睡觉前关手机的习惯，所以每天早上，她跟自己说：“嗨，早上好。”
　　前段时间，蓝域总喜欢时不时拿了九九的手机摆弄几下。开始时九九会去抢：“老大，不能看别人的手机，这很不礼貌。”
　　蓝域眼明手快地躲过，跳开在一步开外，看着九九微微笑：“有秘密么？”
　　“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看？”
　　“不礼貌。”
　　“谁说的？”
　　……
　　到后来，九九索性由着他。他反倒没了兴致，每次都是随便摆弄两下就给九九放回原处。
　　九九心里就笑：真是孩子气。
　　某天早上九九开机，发现欢迎词换成了这句话：当初只道是寻常。
　　知道是蓝域改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的。天天开机，其实都不会注意去看。
　　九九就这样愣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机。眼风瞧见桌角的日记本，她翻开，提笔写道：原来，当脚步习惯了路途坎坷，世道艰难，当眼睛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其实这颗心，最难以承受的竟是你的温暖我的心动。
　　这，却是我的不能承受之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维塔斯的星星。
　　手一颤，“轻”的最后一笔下弯，逸出横线拉下来，仿佛彗星的尾巴。
　　蓝域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啊跳，九九就那样看着，听着动听的旋律，和维塔斯天籁般动听的声音。
　　终于，九九搁下笔，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将手机放在耳边，九九唤：“老大……”只这两个字，接下来却无话可说。
　　“你怎么了？在家吗？”蓝域问。好听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如秋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水，依稀的，又仿佛能看见风烟瑟瑟。
　　“老大，我其实，我其实最怕，别人……对我好。”
　　手机里有极其轻微的杂音，九九紧紧攥着手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电话彼端有短暂的沉默。然后九九听见蓝域轻轻的声音唤她：“九九。”
　　“嗯。”
　　“你在说什么？”
　　“我……”
　　“不要想太多。知道吗？”
　　“嗯？”
　　“这没什么。你不要想太多。什么都没变。作为同事，我说过，我只希望你每天都能快乐一些，女孩子就该多笑一笑。至于今天，只是个意外，换了你是我，你也不会眼看着危险无动于衷的，这是自然反应。知道吗？”
　　蓝域的声音平稳，虽然带着微微的沙哑，却仍像他一贯的那样，云淡风轻，有着极其从容的调子。
　　九九反应了好一会儿，恍然间，才觉得仿佛是半梦半醒，经过了长长的挣扎，却终于是在慢慢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