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似孩子般嬉戏

第五十六章  似孩子般嬉戏
　　第二天，蓝域又没上班，在家养伤。
　　皮外伤也是伤，何况蓝域这样的京城独生子，一向是比较娇气的。
　　部门同事显然都知道蓝域是受了伤，可是叫九九觉得宽慰的是，他们都很默契地，谁都没说什么，也没人来问九九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九猜，必是蓝域叮嘱过。
　　像以前一样，蓝域不在的时候，是由周雅雯来安排工作。蓝域打电话过来，是周雅雯接。公司这边有什么事，周雅雯会给蓝域打电话。
　　九九体会到那种感觉，心里担心蓝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打个电话抑或发个短信，仿佛做什么都是不大合适的。那是一种特别无力的感觉。
　　最后还是蓝域给九九发了短信。像从前的好多次一样，他问九九：“在做什么？”
　　纠结中的九九看到短信时，心里像被那四个字熨过一般，顿时服帖了不少。她如实回道：“刚做完了工作，在看杂志。”紧接着，顺势又补上一条：“你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换药？”
　　蓝域说：“要不，你来看看我，我不舒服。”
　　九九心里一紧，立刻回复：“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心里，无聊寂寞苦……”
　　九九的心又宽了宽。还能耍孩子脾气，看来委实无甚大碍。同时也觉得之前几天蓝域不大活跃，也许真的是因为生病尚未全好。而她，显然是想多了。
　　或许，她真的还没有那个分量，能叫他心情不好。但说到底，九九在心里，对蓝域仍是感激的。
　　九九突然又想起几年前金煌说的那句话：“阿九，你像是心思很重。”
　　恍然间发觉，真的是好几年前了。
　　现在的她，因为太倦，所以时常想要活得没心没肺一些，很多事都不愿计较，不去在意。她以为自己真的变得豁达了。
　　其实跟蓝域比起来，她还差得明显。
　　到了周五下午，蓝域却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公司。他先是十分悠闲地泡了杯茶，然后就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期间周雅雯在他办公室进进出出好几次，九九也不大清楚是在处理什么事。到了半下午的时候，蓝域拿着一叠资料出去，去了姜炳坤那里。
　　九九一直在埋头看一份稿子。蓝域从姜炳坤那里回来，走到九九桌边，修长的手指在九九桌上叩了两下。
　　蓝域喜欢这样，经过九九桌边时，有事没事便走过去，用手指在九九桌上叩两下。也不为什么，就是打个招呼的意思。或者是告诉九九，他此时心情不错。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小习惯的，委实记不起了。
　　看来真的是，什么都没变。
　　九九看向那只手，肤色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比女生的手都要美。休闲毛线衣的袖子略长，遮住了小半个手背，仿佛是在无声地说明，任是天寒地冻风萧瑟，这只手，这个人，一向都被保护得很好。
　　九九的目光顺着毛线衣袖看上去，看到蓝域作为男人而言略显瘦削的胸膛，毛线衣的高领，和白净俊秀的脸。正想问问他的伤势，他却先开了口：“我一天不在，你都干什么了？干嘛苦着张脸？”说着，微微皱了眉心。
　　九九怔了一怔，想说昨夜没睡好，心念一转，只说了句：“没有啊。我哪有苦着脸？”说着，下意识地露了笑意。
　　蓝域却低了声音说：“别笑了。你昨天是不是又失眠了？”
　　九九有时候夜里会睡不好，蓝域是知道的。但他也仅仅知道她会睡不好而已，因为晦暗的脸色和糟糕的精神状态会出卖她。但更多的，九九从来只字不言。那些头痛欲裂却不能入睡的夜晚，无奈的现实与飘渺的希冀，那种心里的的纠缠撕扯，一个人的战争，蓝域永远不会懂。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也会觉得那是一种病态。
　　但每次，蓝域有意无意的关心，或者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让九九觉得温暖。
　　可这时候，九九却突然有些讨厌，讨厌他用这种关心的语气跟她说话。或者潜意识里，她讨厌的是，隐隐地心里仍有种预感，他，抑或她，抑或他们一起，会搅乱现世静好，结果只是给彼此徒增烦恼。
　　或者他仍会风轻云淡，说：“荀九九，别想太多。”那她呢？是不是真的就可以不用烦恼？
　　她沉默安静的心田，突然如此彷徨。
　　九九想要抬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那里钝钝地有些痛，可手抬到一半，手指一旋，却勾住了垂落肩头的发丝，再一绕，长长的一缕发丝便缠绕在指端。她歪着头，笑了笑说：“你有正事没？”
　　“这就是正事。”蓝域说得理所当然，天真无辜。眼睛却盯着她被发丝缠绕的手指。
　　这是她习惯性的小动作，无聊时，甚至在看稿子时，手指都会无意识地在发丝间绕来绕去。他曾经说她：“别绕了，头发都绕乱了。”她却说：“你管得着吗？现下正流行凌乱美，你懂不懂？”笑笑地，手指绕得更欢。她难得露出那样的孩子气。他皱眉，心下却欢喜。
　　而此时，现实回忆，光影错乱。蓝域微微失神，清澈的眼眸亦悄然地浮了淡淡迷离。她却敛了笑意，颇有些无奈地说：“报告长官，小的昨晚睡得很好。但是现在心情不太好，您能不能别来拿小的寻开心。”
　　“为什么心情不好？”几乎是本能地问出。
　　“没有为什么。就是莫名地，心里不痛快。对了，你的伤势怎么样？有没有好些？”想转移话题，亦是切实的想问。
　　“嗯，还好。”蓝域微微笑，“你若去看看我，会好得更快。但你没去，所以现在还没全好。”
　　九九心里抽了抽。
　　总是这样，说话虚虚实实。蓝域似乎很热衷于这种游戏，仿佛是小孩子贪恋糖果，是那唇齿间的一抹甘甜，又仿佛冬日里淡白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光影跳跃，是轻盈细碎的欢喜。怪谁呢？九九自己也信口开河。
　　这一年，蓝域三十，九九二十五。一定要这样嬉戏么？
　　那么，好吧，嬉戏。把你当孩子，也把自己当孩子。
　　九九唇角上扬，笑意绽放：“呃，好吧。你若明年还不好，我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