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上

第十七章（1）上
　　这样的节气总令人想要困顿顿的慵着，守着一盆炉火、一碗烫酒发怔，免得长夜寂寞难捱，但火烧尽了，酒喝完了，心里身上寒冷如故，连卧榻里也是冰凉，辗转不得暖，多少令人有几丝感伤。
　　酒垆生意清冷，老板正挨着尚留残热的炉边打着瞌睡，卫青敲了敲酒缸，才把他惊醒了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端上些烫酒来，他微微睁开眼斜睨，却骤然圆圆的瞪大了，只见昏暗的灯影里，一名端丽无方的女子跟着男子走进店内，正垂眸跪坐在墙角，低首抚摸袖口，那姿容端的软媚娇娆，便忙忙的避开了眼，不敢再看。
　　卫青缓缓的跪坐下来，放下长剑，道：“喝一口酒，暖一暖。”
　　刘陵双手捧起一碗酒，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不想沾湿唇红，其实已没了这必要，现在她已可断定，韩嫣她今日是见不着了，若是他要见她，此刻坐在自己身前的就不会是这个面色清冷言语寡淡的男子，她忽然有几分探究的看着卫青，他说话不似韩嫣那般或笑或恼，或讥讽或温柔，总有些情绪起伏，他甚至没什么平仄变化，只是一二分明，令人不由自主的就这样听从了。
　　卫青似是等得久了，一气喝了一碗，才道：“隆虑公主与韩大人的旧事我也略知一二，”他话一出口便觉突兀，于是顿住了，看着刘陵并没有什么异样神情，想来她果然是已知道了，便续道，“我并无他意，只是他们之间已非往昔，他或许是有些苦衷的，翁主......请勿多心。”
　　刘陵却是真的愣住了，这样寒冷的夜里，他等在侯馆附近为了见她一面，就是为了代韩嫣向她说这么一句话么？他的面容有些疲惫，她第一次好好打量他，却发现他的眸中匿着一股淡极的清愁，好似还有百十句话无法出口，亦或是不能出口。
　　“是他让你来的？那他......自己怎么不来？”刘陵低下头，樱唇微噘，很有几分少女的稚气。
　　卫青摇头道：“他来不了，他已近两个月未离开过宫闱，不止隆虑公主，还有平阳公主，乃至陛下，他们都不愿他再与淮南王有任何牵扯，不过平阳公主想来还不知道你们的事，只怕是以为他也还记着隆虑公主，他的处境实在不能算好。”
　　刘陵心里突突一跳，有几分狐疑的打量了卫青一眼，却见他目光清澈眉宇坦荡，无半分龃龉神色，她思虑片刻，忽然道：“......陛下是忌惮着陈家。”电光之间她已通透，一张小脸寡白，眸光直直的盯着卫青，卫青点点头，便把头侧过一旁不语。
　　她猜中了谜底似的，恍惚笑道：“陛下为了防范陈家，还真是殚精竭虑了，但这位隆虑公主也是痴心，为了他，竟能置夫家于不顾，只是......”她眸光一转，甚是狡黠的笑了一笑，“任他与卫家交情如许，对陛下如何忠诚，他若是答应了去做她的......做她的面首，而以此作为交换换取公主对卫家的支持，这一点我到死也不相信，永，不。”
　　她咬字咬得极重，话也说的难听，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仿佛这样便可弹压心内的惊痛，其实若是换言之，也只是他与隆虑旧情复炽，之后的事便是水到渠成罢了，或许待陈家势弱家败之时，隆虑再嫁与他又有何不可？何须百般顾忌世俗偏见，但她这样一字字的说出来，仿佛这就成了天底下最可笑荒谬的事情，根本不必顾虑。
　　卫青担忧的看着她，好似她是在与莫名的空虚中的压力独自作战，他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令尊淮南王前日与武安侯过从甚密，此事翁主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