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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本是旧识

美若天仙 梦千里 2024-12-25 14:41
第十章本是旧识
曾有人问他:既然无心无情,不求名位,那么经营谋划是为了什么?他说:只为当下所拥有的浮世清欢……
江湖是一个英雄倍出的地方,纵是在世之时如何叱咤风云,逝去之后声名都只能湮灭于岁月与史册,没有那么多的人会记住你……何况他千夜不是英雄,亦未曾叱咤过风云。
他自然清楚逍遥宫在江湖上、乃至在天下间所拥有的权势与地位,他也听说过逍遥宫人的骄傲是怎样的不容人侵犯……
他不知道他怀中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可以令逍遥猎艳使不惜代价、穷追不舍,也不太清楚这个人和逍遥宫有怎样的恩怨或联系……
也许他此时此刻所做的事就如他这个人一样: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亦或者是……他并不惧怕眼下的危局——秋子净本来也并不想伤害谁,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夺走少离,然真的是单纯的吗?少离……而所谓逍遥宫人,并非是万能的,逍遥五冥使各有所长,传闻中以音攻术为傲的秋子净,当他的玉笛毁了,他也许已经没有多少实力……
……秋子净全身充满了杀气,他自然还是有些实力的……枯木树干上的雪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那是黑衣高手们开始列阵形。
宣州这样的极北之地,他们竟也隐藏着这么多的高手,太不寻常!大多数人恐怕都猜不到,这样隐秘的布置通常代表着阴谋和野心……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暴露吗?果然是任性呢!
想是这样想,他却不由的凝住神思,抱紧了离美人,紧盯秋子净,严阵以待。
然而……
枯叶松动,落雪凝固。
顷刻之间,万径冷寂之间突起肃杀之意。
在所有人都还未动手之前,纯白无垢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摊血,刺目异常。
那自然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从枯木林的上空、从冷寂的风里被抛下来一具尸体,就那样挑衅般的落在了两人面前。
秋子净和千夜双双惊诧……有谁可以这样轻松的穿透逍遥宫的防卫,又还有谁这么嚣张的不把逍遥宫放在眼里,谁敢明目张胆的杀逍遥宫人?
千夜好奇却也不只是好奇……墨夷修狂妄自大、逍遥宫人不可一世自会树敌良多,只今日不知是谁来挑衅了,或者说……
秋子净拧了眉……他并非为他死去的下属惋惜,而是隐约觉得他所有的计划都将要被打乱了。
两人以高手的警觉,再次双双把目光移向一个方向。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女子:身着劲装,腰佩弯刀,她一身冷若冰霜的气息让人在第一眼看到她时会忽略她的美貌,而只专注于她的冷肃……她的衣角沾染着点点血迹,让人联想到方才那逍遥宫人便死在她的手下。
女子从一枝树干上跳下,迅速转身,单膝跪地,向着一个方向恭敬行礼:“公子。”
公子……
千夜、秋子净及所有逍遥宫人将目光移向那人……
秋子净深敛了神思,静默不语。
千夜面上神色一动,随后淡淡一笑,眼前忽然就闪现出一些已经很久远的画面……
那时,夏盛。
一阵风吹过,携卷来了不怎么温柔的热浪,于是树上的知了更加烦躁的嘶叫,草木花林则变本加厉的委顿垂死,其他的生物只好闭门不出以逃避夏日的征伐……只除了那杨槐树下、碧石岗上睡着的褐衣少年……
幕州的六月,实在没有惬意的天气,但好在它远距静江、远隔燕都……也便远离了很多浮华与争端。
无论最后皇位上的人是谁,幕州都仍然是幕州。因此,既使身处群雄逐鹿、四方征讨的凤朝乱世,幕州人似乎也不必把自己深陷于国破家亡的恐惧之中。
这样的夏日,这样的正午,家家户户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应该寻一处阴凉的角落避一避暑气……何以此少年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宽广官道上四脚朝天睡大觉呢?
原是这少年生长在一个大家庭里,早些年随着别的孩子一同拜师学艺,学什么先不说,他这师父先要提一提……尊师学问极高、学术一流,师品师德什么的则基本没有,日日鼓捣着一群鲜活可爱的弟子干些上房揭瓦、下水捞鱼的浑事,旁的人看不过,责他一句误人子弟,他就要挑着眉回一句:教亦有道!
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浑的人教出来的学生都有着些浑气,此少年作为一个天赋异禀的好学生,青出于蓝,比他家尊师还浑上三分:自小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不说,还热衷于调戏他家的师兄弟姐妹……今日晌午,他家尊师照往日那般解放了学生们,便一甩衣袖、优哉游哉的睡觉去了,他当即脑中就灵光一现,觉着他家师父一个人睡觉未免寂寞,便乐颠颠的蹿到树上亲自逮了几只硕大硕大的知了放到了师父房里……
结果……结果他家师父不仅没有立即发火,还一团喜气的掐着他的耳朵,面慈心善的吼道:为师今儿个有贵客要来,特特养精神要会客的,你个浑小子……然后便特潇洒的把他甩出了门外,责令他到数十里外的烈日官道上候着客人来。
谁会在这个时间点赶路?少年自顾自摇了摇头,便心安理得的找到道上唯一的大树,就那么躺着睡起来。
然而他将将摆好了姿势,将将闭上了眼睛,神思还没游到天外,鼾声还没应景的起来……就被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给吵到了。
于是他老大不乐意的翻起了身子,接着哼着粗气、支了膀子、瞪着眼睛要看是哪个没眼色的扰人清梦:幕州土常为赤色,然经过了常年的风吹雨打和近日的暴晒,此时的道路在阳光下呈现金色,闪现着灼目的光彩……烈焰蒸腾,疾速踏马,蹄声不绝,这些本应让人更加的闷热和暴躁,然而褐衣少年最先感受到的却是清和冷……
“吁——”的一声,马背上的人猛拉缰绳,扯住了本来在狂奔的烈马,低首向马儿不知安抚了一句什么,那烈马便很快的立住了四肢,马背上的人此时抬起头来,褐衣少年才看清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身着白色锦袍,发束玉冠白簪,穿带的贵重而规矩,举止间有不符年龄的老成和持重,相貌十分的清秀俊逸,一双眉眼似不染尘俗,明明觉得隔着重重雾霭,从中却只能看到清澈和冷淡……
清与冷……褐衣少年忽地怔住,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
这个时候,那马上的少年向他略一抱拳,谦逊而有礼的微笑着,道:“这位兄弟是这里的人吧,在下远道而来,可否请兄弟帮在下一个忙?”
褐衣少年此时方回过神来,闻言心思一转,扬声颇有一股“我是当地人”的自得,道:“我帮你忙我可有什么好处?”
白衣少年于是下得马来,敛眉略略一思索,方解下腰间的青碧玉饰,抬步走到他面前道:“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这个玉佩……你若不嫌弃,便送与你吧。”
然而褐衣少年很不给面子,他接过来玉佩,瞧了瞧,嫌弃道:“这么小一东西有什么用?能值钱吗?”
白衣少年面色一僵,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虽然早成,但毕竟只有十一二岁,历练的少了些……僵了半晌,见自己赶了半日路好不容易才遇见的人还在一脸坏笑的瞅着自己,他才转念想道:“还是有些用的,日后你若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有这个玉佩的话,好找些。”
嘿!褐衣少年一听顿时不服气,“你那意思你这个人很有名很有本事了!凭个玉佩找你……小爷我本事大着呢,需要你帮忙吗?”
白衣少年又僵住了,不过这次没有持续很久,他转身便要上马,口中喃喃一句:“也罢,总会找到的……”
“慢着!”褐衣少年一摆手,拦在了马前,道:“你还没有说要我帮什么忙!”
“不必了,在下不喜欢勉强别人……”他倒固执起来了,非常潇洒非常不留余地的就上了马。
嘿!褐衣少年一咬牙,道:“开个玩笑嘛!我千古夜什么时候不是好人了,我最古道热肠了……”
白衣少年挥鞭的动作一顿,犹豫问道:“你……复姓千古?”
“对啊!对啊!我本来不应该留名的,你有什么困难直说吧!”褐衣少年干脆抓住了缰绳,一脸兴奋。
白衣的少年这才缓了神色,恢复最初眼中的清澈与冷淡,道:“在下少泽,千里而来拜访幕州忘谷千古一族……”
……
初见那时他并不知道他家客人的身份和名望……也无法想象。
只是当时年少,尚不懂轻狂,便已经面临着许多或欣然或无奈的选择,本应有的不打不相识的情义,本应结誓的挚友,因为种种缘由……终成陌路。
说起来,竟已是许久未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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