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风云起

第十三章风云起
我们存在于不同的故事里，总有自己需要续写的篇章……
他一袭黑衣，独行在天地空朦之中，那样寂寥，却从不懈怠……
“他想一展才华时便不顾尊卑、不循常理、一意孤行到朝堂之上，直到坐拥声名和权势，这些年来……虽则修德尊礼、功勋卓著，但也给我泱泱大穆留下了隐患，如今倒是可以游历于九州五湖之间、品赏名山大川，逍遥自在，忘我恣意，只是……想要远离权力中心，又哪有这么简单！”
黑衣男子冷眸如剑，长袖一挥劲风带动身侧的白雪飘起又落下，他话中的冷意则更加彻骨。
尾随他而行的劲装青年本是沉默，闻言神色动了动，道：“主上，凤先生说过：对于少泽公子，主上可以与之为友，可以不闻不问，但绝不可与之为敌。”
“他那个人……这个道理我自是清楚，可我与他攀谈一夜也未能将其说动，与之为友已不大可能……”他言罢，敛眉沉吟。
“那主上也只好不闻不问……”青年冷静道。
“大哥和老六却不一定这么想，他虽已离任，但声名还在那里，他这个人也并非平常谋士可相提并论……”他这样说着，似想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又辨不清往事般，目光中透着一些迷茫与困惑。
“少泽公子‘少师’的德行，令天下有志者难以望其项背。”劲装青年说出了他未说出的话。
“哦？你也这样想，夙尘？”回过神来，黑衣的高贵男子冷然一笑，刹那间眼中光芒凌厉如刀，不容人直视。
劲装青年微低了头，道：“回主上，天下人莫不知。”
“天下人莫不知？哈哈哈哈……”他笑声朗朗，似十分开怀，扬袖展臂，似要把红尘万丈拥入怀中……那样的神态，似天下无人可出其右，然而他笑意一收，仰首看天，却目光沉沉，声无感情：“我楼胤要做的事，不因他人而动，一定会做成！”
他这话出口似乎与前言没多大联系，然下属夙尘听懂了他话中深藏的含义，于是单膝跪地，手覆于顶，道：“愿为主上所谋！”
公子少泽，一样可以掌握手中……
苍色的天空承载了太多关于时光的沧桑，也许有一天终会不堪重负，在俗世面前溃不成军，人……又何尝不是。
他们的心，承载了太多东西。
天空，终于还是又飘下了那被世人视作纯洁的东西。
雪花落在他的眉梢或眼角，有一瞬间冰冷入骨，却可惊醒人的浮躁……于是他收敛起所有由心迸发出的傲气，一如往常那般保持着高贵与自持，最后冷静开口，道：“北疆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夙尘眉心一紧，他乘夜而出，一大早上赶回来找到自己的主人，正是有事禀报，只是……“主上，属下已探到戎狄有异，其国主暗中集结兵马，并且惊雷山庄也牵涉到其中。”
楼胤听罢，眉心同样一紧，沉吟良久，他道：“去把他们都找来吧，恐怕要提前暴露身份了……
“是！”夙尘抱拳起身，在他领了命令正要动身的时候，他和他的主上都听到了一阵阵尖叫声……
那个声音来自北城门的方向，凄厉异常：杀人啦——！
杀人……？
……
逍遥宫人自有逍遥宫人不可侵犯的高傲，毕竟他们曾那样辉煌过，毕竟他们的宫主是整个武林、乃至天下间的一个神话……
然而宫主，内忧外患纷拥而至，一向无往不利的你，如今还不肯出面吗？
秋子净命人收拾了因与千夜的追逐而毁坏的一踏糊涂的后院，猎艳轩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回到往日的风平浪静。
天下间有几十家猎艳轩，他便是所有猎艳轩的主人，管理与经营，年复一年，不觉厌倦……这其中有他必须完成而不可为外人所知的任务。
更多的时候他在为他的宫主物色各式各样的美人，令功成名就之后的逍遥宫主从此流连于秦楼楚馆、沉溺于佳人美色，再无雄心壮志。
渐渐的，江湖开始对那个曾经叱咤武林的狂傲公子失望……
于是逍遥宫的声名渐渐不复往日，逍遥宫主移权于两尊五冥使之后消失于天下人眼前也已近三年……
当然也有人谣传说逍遥宫主喜欢上了男子，受礼教所制，无颜再对天下人……
谣传中的那个男子，就是他秋子净。
那种谣言！
很多人都觉得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耻辱，他总说：那是世人都不明白我拥有着怎样的一份无可比拟的荣耀。
或者说，身在逍遥宫，本就可算是一种荣耀……
秋子净和下属商议安排完要事，将将踏出书房，便觉一阵冷风袭来，仰首一看，才发现是冬雪又至，他喃喃自语：“多事之秋终是多事之秋，就连雪也要看这个热闹吗……对了，这本就是冬天……”
一声叹息未竭，他便听到了一阵阵极为凄厉的叫声，然后皱起了眉头。
“去探探情况。”秋子净出声吩咐，身边隐藏的暗卫便应声而去。
然后他转身重新踏入书房，迅速展开书案上的特制信纸，提笔正要写就，突然动作就顿住了。
秋子净轻轻的将笔放下，才抱拳俯首，虽不知是对着哪一处，仍是道：“恭迎殇尊大人。”
紧接着，从房内的阴影处走出一人，黑衣劲装，黑纱覆面，除了那双渡满了沧桑而又妖娆到极致的美目外，看不清任何别的特征。
但这也并不能否认她的身份，秋子净知道，她是颜殇——逍遥宫中地位仅在宫主之下与影尊并列的殇尊，江湖上暴虐狠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千影楼里把逍遥宫主迷的团团转的天下第一红颜……
这真是一个无论是从性格还是从身份来说都十分复杂的女人……然而秋子净无心顾忌这些，他清楚自宫主移权之后颜殇的权势如日中天，能让她亲自现身于此，必定有了更加紧要的事情。
果然颜殇不说任何废话，单刀直入道：“战惊雷究竟如何答复？”
秋子净心下明白，略一思索，道：“回殇尊大人，战惊雷已经同意只要我们帮他保住惊雷山庄，他就把东西交给我们，可是……”
“如何？”颜殇拍案而立，颇为急切。
“朝廷已经来了人，而且……天机公子也到了。”
“天机少泽？”颜殇目露惊异。
“是，他到这里，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秋子净如实猜想道。
颜殇在书案旁坐下，沉吟片刻，冷道：“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我逍遥宫的脚步！”
秋子净俯首，静等她的下文。
“你还当全力以赴，但是本尊今日前来是要带走你手下的精锐，你在子归城的任务亦可容许失误，你可有异议？”她的语气分明不容商量。
精英人手都不在，还如何全力以赴？自然会出现“失误”……看来真的出了紧要的事了，秋子净再次俯首一拜，道：“殇尊深得宫主信任，您的决定，属下怎会有异议。只是属下疑惑的是……属下听闻殇尊大量调动逍遥宫各处的人马，究竟……有何用处？
颜殇眼中冷芒如剑般刺向他。
秋子净仍是道：“属下毕竟是五冥使之一，还望殇尊告知。”
颜殇一怔，良久方回神，似已被说动，她移开了目光，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漫天飞雪，眼中渐渐生出哀意，她的声音亦变得沙哑晦涩：“我从南疆找到极北……宫主，不见了……”
宫主，不见了？
秋子净如遭雷击。
……
子归城北城门那里果然出了事——大穆旗帜被焚，守城军中的十位中级军官于深夜全部被杀，而那时八百守将竟无一人察觉！
子归全城的人都在一瞬间嗅到了那本未被发觉的、被冰雪覆盖住了的血腥，似乎还嗅到了只存在于战场的、硝烟的味道……
在那高贵的黑衣男子傲然布局谋划自己的大业时，在逍遥宫人调动人马茫然失措时，在子归城百姓发现那白雪覆盖的血色尸体时……昔日的大穆少师、如今的天机公子则安静的坐在他近日上心关注着的离美人的床边，听着老大夫讲解离美人突然而至的病情，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饮酒过度，雪夜受凉，除了突然患上的风寒外，还引发了体内淤积的旧伤，老夫惭愧，医术不及……这位姑娘如没有名医奇药救治，则身体必永留后患……”
“需要怎样的名医？”
“医术高深如医仙一族……”
“若将驱寒护体的内力输入她体内，可有效果？”
“这……老夫不通武学，却知道凡武必强，那样也会治标不治本，终是不免伤及内腑……”
“若是……上古密术呢？”
“公子，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多谢先生了。”
……
老大夫诊了病况离去之后，少公子依然坐在床前，沉默沉思。
床上的离美人脸色苍白，汗水一滴滴从额角滑下来，本就发紫的嘴唇被她自己无意识的咬的惨不忍睹。
少公子俯身展袖擦了擦离美人的额头，轻声道：“你说医仙后人在子归城？”
身后的女随从忙道：“是，奴婢奉您的命令查到了这里，那人如今在惊雷山庄。”
“惊雷山庄吗？”
“是，公子此行不正是要找……”
“你便去打个招呼吧，我和……”他的目光落到离美人脸上，道：“我和离儿须得要过去打扰一阵子了。”
素来冷淡的女随从此时愣了愣，看着少公子的目光也有些不同寻常，但她还是俯首道：“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