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归隐（上）

第十章 归隐（上）
　　我隐在假山后，偷偷往外瞄了几眼，待确定没人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自从与醉诀一战后，醉诀有事没事便来向我求教，俨然是一个武痴。可他是，我不是啊！虽说我练功时并未偷懒，可学得好是一回事，教人又是另一回事了，让我去教醉诀？让我教他怎么追人么？
　　“阿衍？”耳边突然响起舞勺惊讶的声音，我转身，看见身后面带疑惑的舞勺，再一望，不远处，醉诀正四处张望着什么，无意间似乎看到了舞勺，迈步向这边走来，我不由得大惊。
　　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道：“醉诀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没见过我。”言毕，不等舞勺回答，我便闪身躲在了二座假山的间隙中。
　　“舞尊。”耳边响起醉诀恭敬的声音。
　　“嗯。”舞勺微微颔首，问道：“我见你刚才似乎在寻些什么，丢了什么东西吗？可需多派些人找？”
　　“非也。”醉诀笑道，“我是在寻阿绯姑娘。”
　　“阿绯？”我感受到了舞勺似有似无淡淡撇来的视线，不由得让我紧张了些。“你找她何事？”
　　“那日败于阿绯姑娘手下之后，我回去后寻思了许久，想要让阿绯姑娘为我指点一二。”
　　听此，舞勺的表情有些奇怪，即想笑，却又不得不憋着，摆出一副女王架子，道：“我刚才在这里并未看到她，你去别处找找。”
　　“若舞尊见到阿绯姑娘，可千万通知我一声。”话语声落，伴随着一阵阵脚步声，渐渐隐去。
　　“出来吧。”过了许久，舞勺才淡然开口道。
　　我从假山后伸出了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方才敢出来，舞勺见此，颇为好笑，“你这副做贼的模样，醉诀有那么可怕吗？”
　　我扯过舞勺的袖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语气中带着无奈，但更多的则是抱怨。“舞勺，你从哪找来的活宝，整天缠着我，让我提点他。我哪会教人啊，不误导人就阿弥陀佛了。”
　　舞勺闻言也是轻笑，挽着我向园中的亭阁中走去。“你知道我是如何让他出山的吗？”
　　我疑惑，觉得似乎有些故事，转而一想，疑问道：“该不会你打赢了他，以教他为条件让他出山的吧？”舞勺一笑，看了我一眼，并不作答，默允了我的猜测。
　　说话间，我们已进了亭中，相携坐下。
　　舞勺忽而敛起了笑意，道：“阿衍，君晏这几日······”
　　我闻言，一愣，随即一笑置之，回：“他想等，无人能拦他，可我不愿见，也无人能勉强我。”言罢，我望向舞勺，带了一丝忧愁，“倒是你······”
　　舞勺一愣，却也了然，半是笑，只是却是含着苦涩。“我知道，你一定很想问我那些日子去哪了。”我不言，舞勺抬眸望向远处，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舞勺是心甘情愿随着苏逸水走的，只是，她也未曾期许过，于苏逸水，她早已绝然。只是，当见到眼前的那一番光景时，心中却不可谓不震惊。
　　曾经，舞勺挽着玉衍的手，幻象着：“阿衍，以后你跟着你师父，我跟着我的神仙哥哥，我们呀，就找一个世外桃源，搭二间小茅屋。如凡人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如今的她想也不敢想的。她有放不下的恨，而他，有放不下的仙界。
　　眼前，是一片园子，建在依水的边渊。苏逸水领着她，轻轻推开篱笆，入目之处，舞勺有一瞬间想要落泪。
　　紧紧挨着的二座竹屋，不大，却看起来十分精致，竹屋前，种了二株桃花，此时已开了些花苞。园中心，是一张用竹子搭建的桌椅，四把竹椅，不多不少，竹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古色古香。园子的右处，种了各色的蔬菜，附近又圈出了个小栅栏，栅栏中，有几只母鸡在悠哉地散步。而左侧则是做了一个花圃，栽种了兰花。花圃前，有一口石井，井边，有一竹篓，放着些镰刀。
　　“你说想要和玉衍他们毗邻而居，这是我们的家，”苏逸水指着靠右的竹屋，复又指向左边的竹屋，继续道：“这是玉衍与君晏的。”
　　“这是玉衍与君晏。”舞勺愣愣地看着左侧的竹屋，视线缓缓移向右侧的竹屋，“这是我们的？”
　　“这二株桃花树，我们可将桃花酿做桃花酿，这是花圃，听闻玉衍随白炔学了些厨艺，以后便让她将兰花做成糕点，然后，你，我，君晏，玉衍四人，在这里，吃着自己种玉衍做的糕点，喝自己酿下的酒。”苏逸水牵着舞勺，每说一处，便牵着她到哪。
　　“这是菜圃，以后你可要学做菜，不然天天让玉衍做，君晏说不准把我们赶出去都说不准。”好似真的想到了那般场景，苏逸水与舞勺与往常一般来玉衍屋中蹭饭，君晏黑下了脸，挥手将二人赶了出去。想到这，苏逸水脸上也是带上了笑意。
　　“这口石井是我亲自打的，以后可用这些水浇花洗菜，便不用跑那么远去挑水了。这是养的几只母鸡，我们可要好好照顾它们，可还盼着它们下蛋为我们填点菜呢。平时啊，我们就吃自己种的菜，母鸡下的蛋，偶尔我与君晏可去打点猎，添些菜，你说好不好？”
　　苏逸水一句一句说的都是极慢，一字一字，映入了舞勺的脑海中。
　　这曾经是舞勺梦寐以求的生活，她整日央求着苏逸水，带她过这般的生活，可那时的苏逸水只是笑笑，然后对着她说：“勺儿，你怎傻了，我们是仙，不需吃这些凡人的东西。”话虽如此，可舞勺却一直羡慕着凡间夫妻相亲相爱，隐泊山间，无忧无虑的日子。
　　曾经，这些想得却得不到，而如今，当一切展现在自己面前时，心境却与那时已截然不同。只是，即便恨，即便怨，当见到这些，心中也总是有些感动。
　　低眸，看向了竹桌上的那一套茶具，不由得心中一惊。苏逸水自然也是察觉，笑着扶着舞勺坐下，替她斟了一杯茶。“师傅喜欢喝茶，玉衍自然便也跟着喝，你倒好，明明不爱喝，却也偏偏学上了，还偷偷去专门打造了这一套茶具。”
　　舞勺轻轻地摩挲着杯子，眼中，渐而落下一滴泪，滴入杯中，泛起涟漪。
　　那时，她整日缠着苏逸水，因着苏逸水的关系，偶然间便结识了玉衍。舞勺天性爽朗活泼，本就是好动的年龄，可玉衍却与她不同。舞勺是长得美，学着苏逸水穿上一袭白衣，便俨然是出尘仙子的模样，可一动便就露了相，而玉衍却是从内到外的安静。玉衍喜欢喝茶，说是能定性。而众人也都以为舞勺之所以会学着饮茶是因玉衍，可他人所不知的是，这一切不过是因着苏逸水无心的一句话。他说：“若有一日，你能如玉衍这般静心，便让我少了许多头疼了。”
　　舞勺因此还偷偷去打造了一套精致的茶具，与玉衍学着泡茶饮茶。只是，谁也未料到的是，舞勺非但未定下心，却也将玉衍的心带野了，不过这已是他话了。
　　只是，这茶具？莫韵被杀之日，舞勺与苏逸水便大吵了一架，那套茶具早已在那日被舞勺打碎了。
　　“它，不是已经毁了吗？”舞勺有些恍惚地言。
　　苏逸水摇头，似是叹息，“这是你最爱的茶具，我总想着，待事情过去，你想起摔了这茶具，自然会是心疼的，便让仙界的工匠连夜为你修补，只是我未想到······”
　　苏逸水并不再多言，那段过往早已不堪回首。
　　只是啊，舞勺心中嘲讽，苏逸水你做的再多又有何用？从始至终，你都不曾知晓为何不爱饮茶的舞勺会随着玉衍学茶道，也不曾知晓为何她会偷偷打造这套茶具，并视为珍宝。从来，他的世界里，总是以仙界为主，她？在仙界与她之间，他总是选择仙界，从未迟疑过。
　　“勺儿，我们留在这里，再也不管外界的事了好吗？”苏逸水有些担忧地问道，语气中竟难得的带了些祈求。
　　或许是一瞬间的愣神，好似看见了多年前，爽朗的舞勺扯着苏逸水的衣袖，而他，却只是无奈地笑笑，对她无可奈何。
　　“好。”声音轻落落的飘向，那一声，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便是舞勺也是有些愣神，这个好真的是自己说的吗？苏逸水闻言，却是大喜，将舞勺拥在了怀中。“等玉衍与君晏合好了，我们四人便在这里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再也不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