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瑶池盛会　中

提起圣母娘娘，就不得不说蟠桃林。传言瑶池附近有一个很大的蟠桃园，园内共有三千三百三十三棵蟠桃树。其中小桃树每三千年一熟，凡人吃了体健身轻，成仙得道；而一般的桃树则是六千年一熟，凡人吃了可白日飞升，长生不老；然而最好的便是要数九千年一熟的，凡人吃了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寿。所谓的神仙，并不是真的可以长生不死，只不过是比凡人多活几百年，多见识一下平日里看不到的罢了。故而在场的诸位神仙，又有哪个是愿意放下得到的一切，进入轮回，从头再来的。故而对于此类延延益寿的蟠桃，自始至终都受到神仙们的追捧，也因此没人会与圣母娘娘过不去。
而今忽见雪梨出面阻拦，一个个的无一不是冷眼旁观。
圣母娘娘冷笑道：“帝江乃是我洞府乐师，作曲乃是其职责所在，而今却说往后再也做不出曲目，难道这不是他的罪过吗？”
雪梨道：“我虽然不知作曲，但对于乐曲也略知一二。而我却是知晓这作曲，就好比修道，需要的是境界与感悟。而今帝江因动情于凰儿姑娘，相思成疾，郁结于心，作不出曲目，也确是在情理之中。不知这罪责又是从何说起？”
“哦，那依你之见，倒是我的不是咯。”圣母娘娘突然笑道，但仍谁闻之，都能知晓圣母娘娘只怕是真的动了怒。
然而雪梨却是没有理会这些，直言道：“当然！”话落，她笑看了一眼在场的诸位神仙，又道，“不仅不该罚，还要赏赐。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病的也只有凰儿姑娘才能医治的了啊。”
那匍匐在地的凰儿闻言，急忙开口道：“凰儿不愿意，宁愿一生不嫁，终身侍候在娘娘身边。”
圣母娘娘微闭上双眼，手指揉在太阳穴上，并没有回答。而那跪倒在地的凰儿，突然的站了起来，拔下头上的金钗，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望着不远处的帝江威胁到：“我凰儿终此一生不愿下嫁给任何人，若是你还要逼迫与我，我宁愿死在你面前。”说话间，金钗刺破了喉咙，流出了鲜血。
帝江却是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缓缓的走到了宁死不屈的凰儿身前，却是止了步，望着她那高傲的不愿意臣服的目光，眼中甚是悲凉。他望着凰儿的双眼，再一次的问道：“你当真不愿？”凰儿却是别过了眼，没有回答。帝江再一次的问道：“你当真不愿？”语气中似乎有了乞求与哀怨之意。
凰儿双眼垂泪，咬牙却还是道出：“不愿！”
雪梨距离比较近，故而看的真真切切，眼珠在两人的身上打转，末了却是看向了圣母娘娘。
帝江得到了这么个肯定的答案后，却是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在这空荡荡的宴席上传开，甚是悲凉。坐在一侧的沈梦闻之，也难免有所动容，不知又勾起了什么往事。声止，帝江虽然带着面具，身上却是一种睥睨的气势，他盘膝而坐，手中幻化了一把举世无双的瑶琴。传闻此瑶琴乃是当年伏羲所琢，传言当年伏羲看到了凤凰来仪，飞坠在一株梧桐树上。而那梧桐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按天、地、人三才，截为三段；取中间一段送长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而制成。而今看到帝江手上的瑶琴，就连闭目养神的圣母娘娘也陡然的睁开的双眼，双眼直直的盯在瑶琴之上。帝江调试了几下，清脆悦耳，悠扬婉转，犹如天籁，当真是难得一遇的好琴！
乐章奏起，哀怨婉转，帝江却是开口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歌声婉转，凄凉冷落，众人闻之，具是沉浸在伤怀之中。而那凰儿，此刻神色动容，面颊带泪，双眼盯着帝江，却是固执的不肯上前一步。
雪梨也有所感，不禁想起了千秋宫阙的一幕幕，不禁想起了幽王饕餮。思及此，她陡然清醒，似有些茫然，似有些疑惑，望了眼座上的沈梦，忽然顿悟明晰，二人目光触及，相视一笑。
乐停，歌止！曲终，人散！
帝江轻轻抚摸了一下琴弦，好似对待自己的情人一般。终于，他好似下定决心，挥袖间，将瑶琴递给了凰儿，便是转身离去，空中只回荡着帝江的最后一句话。
“瑶琴送与你，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凰儿？”圣母娘娘似乎比较在意的是这把瑶琴，至于那帝江的去留倒是没有多加阻拦，唤了几声愣神的凰儿。凰儿回神，拭干了眼泪，便是转身将手中的瑶琴恭敬的送到了圣母娘娘的手中。
圣母娘娘微笑着抚摸着瑶琴，只道：“甚好，甚好！”微笑得合不拢嘴，好似之前的盛气凌人，并不是她一般。而雪梨却也没理会帝江的离去，只是回头朝着奏乐师的方向微微点头，便是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刚回到作为，沈梦便是问道：“那人是谁？”
雪梨答：“一个旧友，不提也罢。”
帝江走了，宴会还在继续。随后又是几场歌舞，远不如帝江所舞。但圣母娘娘似乎很高兴，唯独那凰儿一直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不是开始后悔了。雪梨一边吃着瓜果，一边四处打量。之前倒是没有仔细去看，如今看了这么久，也估摸清楚了各方的实力。
那坐于天后下手位上的玄女，看起来与天后相谈甚欢，但雪梨却是注意到，玄女的眼光可一直停留在圣母的身上，除了玄女，还有那长乘、葆江、江凝、耆童、水神天吴以及风神韦夷这几位，似乎是属于圣母这一方。而那陆吾、鼓、钦丕以及那位于末端的梼杌似乎是属于天帝这一方的。整个宴会上似乎皆是二方之人，当然最令她奇怪的，除了那不知属于何处的南极仙翁。便是那那坐于仙翁对面的混沌，一个人冷着张脸，自饮自酌，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其中也有几个人能够让她警惕的，玄女因当年涿鹿之战，立下汗马功劳，故而在天宫的地位甚高，当年圣母赐予数道法宝，修为高深。而梼杌乃是颛顼的儿子，其人心机深沉，且凶名在外，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至于仙翁，听说对于长生不死有着独到之处，其他的倒是不曾听说。最让她奇怪的便是混沌，明明只关心修为的人，怎么会突然应邀出席这种盛会。若不是一直冷着一张脸，对周身的事情不管不问，倒真是让雪梨险些不认识他。混沌似乎有所察觉，回头冷冷的瞥了一眼，便又转过了头，这倒是让雪梨有些莫名其妙。她可没有忘记上次，在茅屋所言。
“从今往后，你我若是再相遇，我定不会手软。”
就在雪梨恍惚之时，宴会的重头戏开始了。望着鱼贯而入的侍女们，手持蟠桃，井然有序的放置于众人案几之上，甚至那些位于瑶池两侧的仙人，有几位的眼睛明显明亮了起来。众人客套了几句，也祝贺了几句，这才迫不及待的品尝着闻名已久的美食。
实际上，这些蟠桃虽然听说过，但却是第一次品尝。一口咬下，入口的酸甜与平常的瓜果却是不同，整个人似乎有些轻飘，若是细细体悟，便是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灵气，钻进身体的每一处毛孔，滋养着一切。
雪梨咬下一口，却是急忙吐出。阻止了身旁的沈梦道：“这个不能吃！”沈梦虽然疑惑，但看到雪梨的神色，料想其中一定有怪，急忙也吐了出来。而那些没有一点防备吃下蟠桃的无一不在此刻沉浸在幻境之中，而无法自拔。
来不及多做解释，拽着沈梦便是飞身欲要逃离。可是，这瑶池岂是如此轻易让人闯出！
座首的圣母娘娘却是冷笑道：“来人，将此二人拿下！”可是进来时候的那一处结界已然封住，虽然及时将那蟠桃吐出，但依旧让雪梨感受到眩晕之感。与那些不知道从何处出来的黑影人过招，心下却是惊恐万分，这哪里是侍从，分明就是这在场诸位神仙们！不管招式功法，这黑影人与真人毫无半分偏差！
雪梨蓦然明白，这只怕就是圣母娘娘掌握仙族命脉的关键！可是如今浑身酸软无力，以及那突然出现的数道幻影，深深得让雪梨硬扛下数招式，从半空坠落。一个混沌就难以抵挡，更不要说那高深修为的梼杌，以及那玄女联手。
视线开始模糊，也来不及去理会沈梦如今究竟如何。整个天地开始旋转，呈现一片鲜红之境。
在此幻境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位身着红衣之人，缓缓走来，渐渐的连这片鲜红的天地再也看不清。
沈梦虽然也将此蟠桃吐出，但是一靠近那结界出口处，便是出现严重的眩晕之感。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太古时期，一位年约六岁的孩童，欣喜的望着一颗蛋笑说着什么。
“阿梦！阿梦！”似乎有人在呼喊他，他挣扎着睁开双眼，入眼的是那一位身着青衣的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