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招摇山下二三事（二）

小馒头感到背后一股寒意，仿佛寒冬将至，凛冽的风雪即将降临。“老大，我知道我错了。”小馒头急忙转身，紧紧抱住了杜扒皮的小腿。“老大，请您宽恕我。我有老小要养，还有几只小鸟依赖我，您宽宏大量，就饶恕我这次吧。”茶棚里的伙计曾经告诉它，遇到不可抗力的坏人时，如果打不过也逃不开，唯一的办法就是跪地求饶。“这招也是那个茶棚伙计教你的吧？”杜扒皮神机妙算，早已洞悉了眼前的一切。小馒头每次和他外出，无论是游玩还是谈生意，只要经过摇山镇外的一里亭，总要拉着他去那里的茶棚喝茶。但实际上，小馒头只是想和那里的伙计聊天。随着时间的流逝，杜老板开始怀疑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小馒头，可能已经被那个略带平头、正直面孔的茶棚伙计教坏了。每次回到荟草堂，小馒头总能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来逃避工作，以及因懒惰所带来的惩罚。作为一只呆萌的小馒头，它本不可能自己想出这些主意，除非有人在背后指点。

小馒头愣了一下，呆立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原来杜扒皮早就发现了它的小动作。那它以后还怎能和茶棚小哥背后画杜扒皮的小人呢？

“你起来吧。我回来时发现院子里满是灰尘。隔壁的荬豆腐花阿婆说你一个月没回来，我就上来看看。” 一个月？小馒头心中惊讶，自己只在上面待了一会儿，怎么就过去一个月了？但它很快放弃了深思，因为它本就懒得去费心思考。除非是对它来说非常有趣的事情，否则它总觉得那是在浪费自己的才智。

杜扒皮轻轻地整理了瓶中的梅花，然后在一旁的树下坐了下来。“感觉就像是昨天刚来过一样。” 确实，就像昨天那样。二十年前埋下的小丘，花了二十年时间从故地寻回的那枝红梅，不知道她会喜欢吗？

小馒头纠结着，终于决定坐在杜扒皮旁边，小心翼翼地询问：“这里埋葬的，是您的朋友吗？或许是您的亲人？”小馒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因为它看到杜扒皮的眼神，似乎与自己当年在暴雨中目睹亲族为保护它而牺牲的场景有着相似的哀愁。杜扒皮没有回应小馒头的问题，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瓶红梅，仿佛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中，久久不语。然后，他突然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小馒头的头顶，轻声唤道：“馒头。”

“是，老板。”小馒头虽然对杜扒皮经常敲打自己的头部颇有微词，暗自嘀咕着，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身高恐怕要缩水了。不过，它还是乖乖地回应，内心却在暗自打量杜扒皮的神色。杜扒皮收起折扇，认真地准备讲述一个故事，“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们玄股国的故事……这个名字源自上古时期。”

“老板，古代的故事我在您给我的《山海经》里读过了。”小馒头不禁露出一副既想鄙视又不敢表露的复杂表情，内心却是有些好奇杜扒皮接下来要讲述的内容。“杜扒皮，您去包子哥那里是见了什么重要人物吗？您平时不太关心荟草堂的事务啊。”小馒头猜测杜扒皮一定是去见了某位显贵，毕竟像他这样精明的商人，怎会轻易放过任何一次谋利的机会。

“一个老朋友而已。”杜扒皮回应得淡然，小馒头却依旧用一副“我就知道”的眼神看着他。“我们该回去了，你还有东西需要整理。”杜扒皮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同时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对小馒头说道。

“整理什么？”小馒头困惑不已，这二十年来，自己除了养的几只小鸟和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财产。这样的疑惑，甚至连小馒头自己都难以解答。

“哎呀，忘了告诉你，我把你卖了。”杜扒皮淡淡地向小馒头透露这个消息，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小馒头听到这话，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翻天覆地。“你说什么！？”他说他把我卖了？就这样卖了！小馒头的内心仿佛有成千上万只小鸟在乱窜。它记得自己二十年前被拐来时，并没有签署什么卖身契。而且，杜扒皮还欠着它二十年的工资，怎么能说卖就卖呢？茶棚小哥曾经告诉它，作为一名伙计，必须时刻保护自己的利益，不能任由老板剥削。

“我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外号，杜扒皮，扒皮，真符合我的性格。”小馒头一度准备向杜扒皮索要一个解释，甚至勇敢地捍卫自己的权利，还想着要讨回那二十年的工钱。但听到杜扒皮的话后，小馒头瞬间怂了。毕竟眼前这个人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如果他一时兴起，将自己卖到一个贫困家庭，那自己的未来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不过，听了杜扒皮接下来的话，小馒头意识到，自己在人间这二十年的唯一价值，就这样随风而逝了。“是谁告诉你我姓杜的？”杜扒皮问道。小馒头总以为自己是个善良、活泼又可爱的人，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富婆，因为它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它甚至为杜扒皮起了个外号，以此为所有被他欠薪的人出一份力。然而，它万万没想到，这个被它骂了二十年的人，竟然不姓杜。那他为什么要让别人叫他杜老板呢？这不是非常有趣的事吗？小馒头觉得这人实在太无聊了，白白浪费了自己二十年的青春。虽然这二十年来，除了给杜扒皮，现在只能称为扒皮了，添麻烦外，它好像也什么都不会。尽管自己是树妖，似乎任何术法都不会。

杜老板再次拿起腰间的折扇，优雅地扇动几下，留下小馒头一个人站在风中，面对着混乱而不知所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