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招摇山下二三事（三）

三天前，当小馒头从杜扒皮那里得知自己被出售的消息时，那种震惊和失落的感觉仿佛一道雷电击中了它，让它久久无法平静。小馒头的脑海中不禁回响起那茶棚伙计的忠告：“如果不幸被拐卖，先不要慌张，尽量与拐子商量条件，保持良好关系，争取最好的待遇，以免落入穷困潦倒之家。”思及此，小馒头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想到离开杜扒皮后，再也不会遇到更加吝啬的人，它不禁松了口气。

次日清晨，杜扒皮亲自叫醒小馒头，递给它一笔银两，并精心喂食了它养的那四只笨鸟。他还特别嘱咐小馒头外出时要照顾好自己，小心别被人欺负。小馒头感激涕零，没想到杜扒皮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实在是大相径庭。小馒头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然而发现竟然没有疼痛感——原来真的是在梦中。

在离开的那一天，小馒头收拾起自己的简陋行囊。其实，它的行李并不多——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穿在身上，两根旧头绳挂在头上，自己这个小馒头，以及四只看起来不太聪明、总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笨鸟。其中一只黑色带点赤色，被杜扒皮称为玄色，小馒头亲切地叫它阿玄，是四只笨鸟中最为听话的一只。至于其他三只，分别是黄色、青色和赤色，都有其独特之处，比如特别懒惰、贪吃，总是饿得不行。小馒头不希望它们的名字比自己的更出众，便以颜色称呼它们。这些小鸟从蛋的时候就和小馒头在一起，它将它们当作自己的兄弟姐妹，尽管分不清它们的性别，但在它看来，兄弟姐妹不分性别，细节对它而言并不重要。

在镇口等待马车的时刻，小馒头收到了来自周围熟悉人们的小恩小惠。荟草堂隔壁卖豆腐花的老阿婆，温暖地递给它一碗甜蜜的豆花。小馒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几十年后，它已成长为大人，而阿婆可能已经离世；茶棚里的慈祥老大爷赠给它几个馒头，小馒头想，老大爷可能已不在人世，但清明时它一定会去祭拜；卖花的活泼小妹妹送给它一朵美丽的未知之花，它不禁想象，当它变得更漂亮时，那小妹妹也许已成为黄脸婆……在摇山镇，它虽是外来者，但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许感情。

正午时分，杜扒皮乘坐的马车终于抵达。杜扒皮拿起腰间的折扇，优雅地扇动了几下，“小馒头，等你长大成了大馒头，到时候再来找我报仇吧。每隔二十年，我都会去招摇山顶一趟。现在，带着你的四只笨鸟赶紧离开这里吧。”“走就走，可我二十年的工钱呢？”小馒头伸出手，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没有。”杜扒皮潇洒地转身，回到了荟草堂。

小馒头没回头，就这样上了马车。心里暗自窃喜：“杜扒皮，你今天没人给你打扫、做饭了。好吧，虽然我做的饭菜自己都吃不下去……”它最初上车时太忙着嘲笑杜扒皮，没注意车上还有其他孩子。这些孩子外貌不凡，仪表堂堂，这些词汇也是茶棚伙计教给它的。它学会了，对于那些穿着华丽的人，用这些话术就能轻易让他们信任，从而开始收获好处。跟着杜扒皮这些年，小馒头见惯了稀世珍宝。毕竟，荟草堂不仅仅是药店，更是杜扒皮为了满足私欲，收集珍稀宝物的秘密所在。（“我没早点说？”小馒头想，“不，别在意这些细节。”）

“各位好汉，看起来你们也是被拐子拐来的吧？”小馒头原本打算这样问，但当它看到那群孩子中一位看起来富贵非凡、气质出众的女孩时，便改变了主意。因为茶棚伙计曾说，女孩子若长得漂亮就能成为富人，美貌本身就是赚钱的本钱。小馒头曾自豪地以为自己将来也会富有，但接着，茶棚伙计又补充说，长得像小馒头这样的，不努力工作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

“那个，你们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小馒头用礼貌的语气询问同行的几人。果然，没有人理会它，这让小馒头不由自主地安慰自己。突然，那位貌美的少女对它说话了，“我们要去合虚山。”合虚山？小馒头虽然跟着杜扒皮走南闯北，但对这个地方也只是隐约有所耳闻，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合虚山每隔二十年招收一次弟子，我们都在此次的名册上。”那位美丽的少女冷静地向小馒头解释。“招弟子是做什么的？洗衣做饭吗？”小馒头的这个问题让美丽少女忍不住失笑，“你这丫头，我们是去修仙求道的，不是去做什么家务活。难道你不知道吗？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就让人把你丢下去。不过，万一你受伤怎么办？还是饿着你比较好……”那位少女似乎说得有些过头了。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长辈……”小馒头这番话让在场的三个孩子都露出了不同寻常的表情。茶棚伙计曾说，这叫做示弱，让人觉得你很可怜。但对于小馒头来说，这不仅仅是策略，它的确是孤苦无依。

“我无礼了，请妹妹原谅。我姓姚，名清濛，小字华之，不知妹妹尊姓大名？”姚清濛对小馒头恭敬地施了一礼，似乎对它产生了一种同情和尊重。“我，我叫小馒头……”小馒头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名字如此难以启齿，似乎它与这个精致优雅的世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