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可是月娉溯每走一步就觉得心中屈辱万分,她抬头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云安城”三个大字,还是吸了一口气向内走了去。
而云安城的百姓透过宣武门看到那从外城进来的人儿之后,心中莫不是有一瞬间的震惊?和亲的公主竟然是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幼女!
逻炎适才并未随大军入城,此时他遥遥跟在月娉溯身后,心中却宛如天人交战,无奈却是不能冲动半分!
这个年龄的女孩都该被父母拦在膝上,笑着问答,而后一溜烟地跑开,满院都是清脆的笑声。而不是这个样子,不是这个样子!
从外城走向宣武门的距离似乎很漫长,对于月娉溯来说心中在苦苦煎熬,在压抑却再也没什么了。
她跪倒在地尚能感觉到来自足底的一阵阵疼痛,可是声音中却不肯泄露半分痛楚,“楼兰国朦月公主月娉溯拜见皇上。”
文睿帝似乎并不满意月娉溯的倔强,他有些看不清跪倒在地的这个楼兰公主脸上的表情,只是隔了一会儿才缓声答道:“公主远来辛苦了,还是慢慢进宫以了解天朝风俗。”
一言九鼎,天子一语就决定了她的前途坎坷。逻炎扭过头去似乎不忍心看下去,因为从这宣武门到长乐宫尚有十里之遥!
“朦月领旨。”空荡的语调,似乎那一瞬间灵魂被抽离了去。月娉溯缓缓站起身来,任由额上密密的汗珠模糊了视线。
她抬头望去城楼上的金黄色旗帜似乎没了踪影,想来是已经回宫了。
朱雀大道两侧的云安城百姓仔细的看着那缓步行走的楼兰公主,讶异的同时也在打量。长乐宫的几位金枝玉叶什么模样寻常百姓都是见不到的,只是似乎董丞相的女儿与这楼兰公主一般年龄,却没有这份与生俱来的贵气。
醉风楼里的客人看到这一袭白衣的楼兰公主也顿时喧哗了起来,林天汐看到那娇小的人儿机械般地前行,不知为何心似乎被揪了起来。
而观山阁里的董彤儿却银牙暗咬,她将那楼兰公主打量个清楚,心中忍不住嫉妒起来!就算是文睿帝的几位公主也不比她漂亮在哪里,可是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和亲的公主,却有这般的气质!
“楼兰女神不是吗?本小姐倒要让你知道什么人才能称之为女神!”压抑的诅咒声一般让身侧的侍女青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董彤儿将青罗唤到身前,在她耳边轻声吩咐起来,末了脸上又挂起了纯真的笑意。
青罗看着自己小姐的模样,忍不住劝说道:“可是这样,万一皇上责罚,那该如何是好?”
董彤儿听到青罗的话不由笑意更深,却让青罗心中不寒而栗!
“你是怕被皇上责罚,还是怕被我责罚呢?”
那无关痛痒的语气让青罗打消了最后的疑虑,连忙应声离去。她步履有些急,撞到了一旁的桌子,青罗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扶住了桌上的桌子。幸好上面的茶壶只是摇晃了一下却不曾洒出茶水,可是腰际似乎有些痛意,只是眼下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不一会儿她再度回到醉风楼时却看到那跟在李峰身旁的伙计走上前来对自己说道:“姑娘,董小姐刚才已经带着人离开了,似乎是去了那边。”
青罗顺着小六指引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红色,“多谢小哥告知。”她扶着腰连忙追了过去,却不曾看到小六眼中一闪而逝的寞落。
“办的不错,回头我定会好好赏你的。”董彤儿看到青罗气虚喘喘的模样,笑着说道。却让青罗一时间紧张了起来,“小姐言重了,这是青罗的分内事。”
而朱雀大道却一时间沸腾起来了,所有的话题都牵涉着一个人,正是楼兰国朦月公主月娉溯!
“竟然敢自称女神!才多大年纪,分明就是一个妖女!”
“就是,也不知道皇上看中了你什么,竟然要求这妖女来和亲,打死你这妖女!”
……
不知是谁将腐烂的菜叶扔向了月娉溯,很快就有更多的菜叶纷纷而至。
腐烂的味道,脏污了那一身素白的衣袍,月娉溯忍受着那异样的味道,还有不知何时又会到来的武器。传入耳中的是各种不堪入耳的侮辱,让她几乎一时间站立不住,可是她到底是楼兰国的公主,又岂能这般丢了国家的脸面?
“不过是战败了的俘虏,哪里有什么尊贵身份可言?妖女!”
“什么女神,都被自己的父王送来出来,分明是一个妖女……”
不知何时逻炎已经悄然进入了内城,身后是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坐在里面的人似乎在低声哭泣。
逻炎想要上前阻止那些无知的百姓,可是那脚下犹如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出那艰难的步伐。
不知是谁将一盆污水从背后泼了过去,很快那本就色彩斑斓的衣袍上又多了一片污渍。月娉溯只感到那水似乎要将自己冲倒在地,可是自己到底还是站在那里,接着又继续走向前去。
身前不远处是宫里的人,在给自己带路,可是偶尔回头看她的时候脸上也满是鄙夷和仇恨,大概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那人不得不走了这么长的路吧!
逻炎看到那瑟瑟发抖的身躯依旧在向前走着,听到耳边传来的各种污言秽语,他再也忍受不住如此的折磨,驾着马车向着另一个方向绝尘离去!
一阵秋风拂来,却让月娉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如今衣衫湿透,早已是狼狈之极。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脚下都是湿湿的。
原来,前几日,自己的天策军中已经被百般照顾了,想到逻炎,月娉溯脸上有淡淡的嘲讽。害得自己背井离乡的是他,可是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又是他……
充斥在耳畔的污言秽语在皇宫的门前终于消失了,月娉溯看着庄严肃穆的宫门,不知为何竟然笑了一笑。听说承国大臣进出皇宫莫不是衣冠楚楚,如今自己这番狼狈,可是开了这先例?
妖女、俘虏……适才的辱骂声似乎还充斥在耳中,直到被人扯了一下衣袖,月娉溯才看到原本在自己身前领路的那人捂着鼻子,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朦月公主,请随奴才到这边来。”
那人又是离自己五步开外,朦月环顾左右甲胄林立的侍卫,终究是一步踏入了进去。
长乐宫,对于自己还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