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竟然逃脱了?”病榻上的龙宸宇峻猛然坐起,伤口牵动,鲜血染红了月白中衣,营帐内血腥味弥漫。
“快,快去请军医!”路舍心疼地大声呼唤,对龙宸宇峻的状况毫不在意。
“皇上,这次真的不该怪罪于大将军和少将军。林天汐、月娉溯和冷无情三位的武艺,就算是他们两位联手,也难以匹敌。而且,她们的唯一目的,无非是确保月娉溯能突破重围而去,所以……”
尤时急切地上前,为将军们辩解。龙宸宇峻皱眉深思,终于挥手示意息事宁人,“既然如此,那便作罢。速令全军点检,准备班师回朝。”
“可是,皇上,您的伤势……”
逻盛忧心忡忡,心知皇上虽年轻强悍,但这等连番征战,非人力所能承受。
“不必忧心,朕尚能支撑。”
娉溯,你既是执意要逃,那朕今日便放你一马,如何?
龙宸宇峻挥退众臣,孤身一人,躺在坚硬的榻上,目光空洞地凝望着远方。
“皇上……”
路舍带着犹豫和不安踌躇地步入内室,心知不得已才来打扰皇上的清净。
“何事?”
龙宸宇峻斜眼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霎时神情一震,“你怎会在此?”
难道她没有逃离莫梁城的严密封锁?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皇上,翠缈她无武功,只会成为她们的累赘,因此才……”
“路舍,闭嘴!是我自愿留下。小姐真是瞎了眼,早先帮了你。三皇子,难道你非要看着小姐家破人亡才甘心?之前害死皇后的又岂是小姐所为!”
翠缈义正言辞,毫不畏惧地看着龙宸宇峻。
“你这是何等胡言,皇上何曾害她?楼兰王之死乃西域各国联军所致。若非皇上亲赴战场,怎会负伤至此?”
路舍带着一抹不满,语气坚定地辩解道,那日的险境何其艰难,皇上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援楼兰王,最终陷入敌军的重围。若非其武艺超群,智勇双全,怕是早已与楼兰王同归于尽。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内心为龙宸宇峻感到委屈。
“翠缈,何时有朕加害于她?你须明言……”
龙宸宇峻的面色虽然平静,但内心却掩饰不住一丝期盼。若此乃误会,或许他们的关系仍有转机。
“没有更多可说。若三皇子真有担当,初时又何必拒绝小姐,反而选择董家五小姐为太子妃?如今是非曲直,都由你们裁定。我不过是一介丫鬟,又岂能有发言之权?”
翠缈内心坚定,不相信龙宸宇峻的伤势是为救楼兰王所致。她确信,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一场骗局。
她想到了逻炎,也是被他们哄骗,欺瞒了小姐,一定是如此。
“退下吧,朕已了解。”
龙宸宇峻重新躺回床上,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微笑,心中暗想,他们之间或许真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皇上……”路舍心中忐忑,眼神徘徊在倔强的翠缈和皇上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她回家吧。听闻翠缈已成家,妥善安置她,并准备一份厚礼,作为朕的晚来贺礼。”
路舍听闻此言,眼中泪光闪烁,激动地向龙宸宇峻磕下两个响头,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尽管对翠缈指责皇上心有不满,但彼此竟是共同成长的伙伴,在清和苑的那些日子,那份深厚的情谊是刻骨铭心的。
“娉溯,你此刻身在何方?”龙宸宇峻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忧郁,随即陷入了沉重的昏暗之中。
“啊……”一声凄厉的哭泣划破夜空,林天汐眼望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是不是自己的错判,才酿成了这一场悲剧?
冷无情淡然一笑,目光扫过毁灭后的楼兰城遗址,轻蔑地说道:“这世间的兴衰荣辱,又岂是我们能预料的?终究一切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梦幻,真是讽刺。”
言罢,他转身步入黄沙之中,身穿鲜红衣袍的背影消散于风中,仿佛未曾存在。
“娉溯,对不起……”林天汐突然间跪倒,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躯。
他的背影,染血的白衣在黄沙中显得尤为凄凉,与沙尘融为一体,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壮。
“害你至此,并非我之本愿,但愿在黄泉路上,我能守护你父王……咳咳,生生……世世……”
话音未落,林天汐身躯猛然间失去了力量,瘫倒在沙地上,眼中最后的视线定格在那血红的夕阳下,那个泪流满面的红衣女子的身影。
“陛下,陛下……”龙宸宇峻突然醒转,目光扫过熟悉的宫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梦境。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些过往都只是虚妄。
“皇上,您刚痊愈,还不宜多动,暂且休朝两日,再作打算吧?”
路舍虽知自己冒犯,但有时不得不为皇上着想。
终于回到洛城,然而身体却如此虚弱,若非御医院全力以赴,恐怕……
“骠骑将军有无传回消息?”
龙宸宇峻收敛了深沉的目光,端起那碗苦药,一饮而尽。药的苦涩远不及心中的哀愁,他多么希望那些往昔只是一场梦境。
“据悉,西域各国虽然固执抵抗,但骠骑将军所向无敌,现已大败西域联军,正在安排善后事宜。”
这些都是龙宸宇峻在重返京城的当天所下的令。路舍虽然对具体情况不甚了解,但也大致明白皇上的意图。
“好,转告桓王,暂时替朕理政两日。”
龙宸宇峻说完,又一次疲惫地倒下,背对着众人,手中紧握着一枚光滑的玉佩。
“就这样结束了吗?”
阿珂满是不舍地望着图塔老爹。那位当年的传奇人物,如今的往事在他口中细述,仿佛让阿珂重回六十年前的往昔。
他和那个年幼的少女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最终一同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午后的沙漠格外炎热,远处黄沙茫茫,似无尽头。
“总觉得结局会是圆满的,但有时候,真相却是残酷无情。”
图塔老爹步履蹒跚地回到客栈,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封存了四十多年的箱子再次被打开,让他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老爹,我记起来了,当年翊炀帝英年早逝,因膝下无嗣,将皇位传给了桓王龙宸宇桓,即后来的景桓帝。”
阿珂激动地冲进图塔老爹的房间,却见他正把玩着手中的玉箫,不由得惊讶问道,“图塔老爹,这玉箫怎会在您手中?”
在李家世代供奉的玉箫旁,阿珂轻抚着那件传家之宝,感受着它比先祖们的玉箫更加细腻、温润的质感。 "阿珂,明日便是你叔父远行归期,我心中忐忑,不知他此行是否安然无恙。" 图塔老爹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忧愁,窗外的天空也仿佛感应了他的心情,变得阴沉起来。
"记得当年朦月公主降世之际,天降异象,楼兰王月轩黎曾得一预言,言楼兰之兴衰,全赖于此女。事后果不其然,你觉得,人的命运真能与天意相抗衡吗?" 阿珂望着图塔老爹那透着岁月沧桑和落寞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位身影,但却又觉得二者似乎毫无关联。
"图塔老爹,你是否认识我的祖父母呢?" 阿珂问道。他的祖父母曾在一位恩人的帮助下,在西域经营着跨域贸易,直至西域被辅国公逻炎一统,并建立了西域都护府。即便如此,西域与中原之间的商贸却未曾中断过一日。
李家便是凭借这份生意,逐渐富裕起来。而如今的承国,国势强盛,已故的辅国公虽然仙逝,但他在西域都护府的恩德依旧被人们铭记。如今的圣上翰云帝,更是以国葬的方式安葬了这位三朝元老,以彰显其功绩。
阿珂在这片刻的沉思中,似乎想得太过遥远,急忙转回视线,却发现图塔老爹正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对于阿珂的提问早有所料。"他们啊,一生平淡却也幸福,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图塔老爹轻声说着,忽然又笑了笑,"你知道吗,当年翊炀帝继位不过五年便病逝,但你可曾听闻,那座帝陵里并无他的遗骸?传言真正的翊炀帝借此机会摆脱了皇权的枷锁,隐匿于世间......"
“难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景桓帝吗?”阿珂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思议,心中难以置信那位被誉为英明君主的景桓帝会参与这样的阴谋。
图塔老爹摇了摇头,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叹息,“其实,翊炀帝的死并非是景桓帝的所为。那一场病逝,不过是翊炀帝自编自导的一出戏,目的仅仅是为了铲除阻碍,为景桓帝的登基铺平道路。”
阿珂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的眼睛盯着图塔老爹那双充满智慧和温情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当时的七皇子龙宸宇颉参与了这一切?”
那位是文睿帝最年幼的儿子,据说他文雅且德高望重,但后来却被卷入谋害翊炀帝的阴谋,被送入天牢,终生不得释放。传言中,他在天牢中不久便离世了。
“没错,景桓帝体弱,出身并不显赫。翊炀帝对这位哥哥倾注了许多心血。但这,也许正是他追求的结果。” 图塔老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哀愁。
景桓帝的明智治国和翊炀帝的假死离世,这一切看似一场交易,实则是两兄弟之间无声的默契。景桓帝尽管体弱,却在位二十余年,成为一位仁慈而明智的君主。
“那翊炀帝之后又去了哪里?”阿珂迫切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图塔老爹缓缓推开窗户,伸手指向无尽的沙漠,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就去了那里。”
阿珂的目光随着图塔老爹的手指投向那片连绵不断、黄沙漫天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