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倒霉

安鱼的冷幽默到了何等境界，我根本就不用说，也懒得说。我跟她对视了几秒，对着她扁扁嘴，就忙我的工作去了。安鱼也很安分，她工作的时候极其认真，一句话都没主动跟我讲，想到这里，我就发自内心的觉得，安鱼升官，那绝对是理所应当，她有资格，也有实力。

这一天又是忙到很晚，卓越的约见赶在明天下午，我打算今晚回去早睡，养足精神，明天好好谈判。但事实证明，这仅仅是我的打算。

刚整理好余下的工作，我还没来得及跟安鱼说声再见，顾卉的电话就来了，我笑着接起，却听到手机那端她哭着嗓音说，“许嫣，我出车祸了！”

我第一反应是先愣了一秒钟，然后又用几秒钟消化了这句话，紧接着我就觉得我的心跳都加速了，顾卉这丫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这么粗心大意出车祸的，如果是擦伤，以她那种女汉子的性格是不会哭哭啼啼的，如今听来，手机那端的嗓音很哑，估计车祸很严重，我来不及想其他的，就想知道什么情况，而我还没问出口，她自己就已经等不及了，“许嫣，你他妈的哑巴了？我都出车祸了你还发愣呢在那儿？”

听到她还有心情数落我，我就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我松了口气，只要死不了，其他的不重要。

我说，“你在哪家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她说，然后她忽然提高了音量，说，“我靠，你就这点反应？尼玛我们不是闺蜜了么？”

我郁闷的说，“怎么你一拿‘闺蜜’说事我就很不爽呢。”

顾卉冷哼，“你知道以前我听到你这么说有多么不爽了吧？”

挂了电话，我就一路小跑出公司，我没有骑电动车，它的速度我不信任，甚至有些拖后腿。我心里有个声音对我说——许嫣，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我承认，我很紧张。即使刚才听到顾卉的声音时我安下了心，但是挂断电话之后，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担心起她。我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坐上去的时候我还在想，跟顾卉比起来，那些路费果然不值一提。看吧，顾卉同志，我多善良。

走进医院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熟悉的事情被我遗忘了，但是不管我怎么想，脑袋还是一片空白。我甩甩头，索性不去管它，走到一楼的询问处，打听到了顾卉所处的地方——4楼512病房。这串数字，说实话，我觉得十分突兀，起码对我来说。

一推开门我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整间病房只有一张床，简单来说，就是——这是一间单人病房。而此时，顾卉就半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被支架高高挂起，左腿不安分的晃着节拍，表明了她爱作死的性格。她手中拿着手机，游戏的声音向我的耳边清晰传来，我定睛看她的脸，她的脸上带着浅笑，从我推开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与我对视，只是时间不长，她又继续打她的游戏。我忽然觉得有朋友至此真是上辈子做了孽，这倒霉催的。

我倚在门边，笑了，其实有一瞬间，我是想哭的。

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她打赢一局游戏，然后她抬头冲我笑，眼神从我的脸上一直下移，然后，她说，“咦？为什么两手空空的来？”

我冷笑，故意把她的话搞混，“叫谁‘姨’呢？我是你姑姑。”论辈分，顾卉确实是我侄女。

她收起笑容，不爽了两秒，直接略过我的话，命令式的继续说，“探病连点礼都不买你还探什么病？快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

都伤成这样还想着吃？我没什么诚意地低笑两声，走到她的病床前，顾卉一脸不解的看我，我视线移到她的右腿上，用手捏了捏，她突然吃痛的大叫一声，然后一只手抱着右腿，另一只手就开始拍我肩膀，那力道不小，但我并不介意，因为比起我捏她腿的力气，这点力道确实不算什么。“许嫣，你他妈的有病吧？”她满脸抱怨悲愤的表情。

我摇摇头，十分诚实的叙述，“现在有病的是你。”

“靠，原来你还知道我是病人啊？”她满脸的痛恨，接着说，“有你这么对待病号的吗？”

我拍了一下她的右腿，她再次痛的大叫一声，我在病床旁坐下，呦了一声，问，“怎么撞得？”

“这个……我就长话短说好了，”一说到这里，她就满脸激动，不是喜悦的那种，也不是悲愤的那种，而是一种很享受的表情，似乎是憋了很久，终于有人诉说了……

她是这样说的，“今天下午我约编辑喝茶，大概喝了半小时，有人打电话找她，她就走了，我闲着没事干，今天也不打算写稿子，于是就打算走着回去，顺便在路边欣赏了一下美景，我过红绿灯的时候，注意，这是重点了，我非常遵守交通规则，等到绿灯了我才抬脚走，然后，这又是重点了，我走到路中央的时候，路对面还是很正常的交通行驶，可是就一眨眼的功夫，我前面就多出了一辆车，当然，第一印象那不是车，就是感觉一阵风来了，紧接着眼睛就进了沙，也许不是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我靠，我就倒了，我是怎么倒得呢，当时我不清楚，就是感觉什么东西猛地推了我一下，后来我慢慢恢复视力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是被车的后视镜给扫到了，你说我倒霉吗？后视镜啊，这种东西也能成为我车祸的原因我是万万没想到的，这是何等的悲催？”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这么啰嗦的内容，也实在是难为她了，我看着长呼一口气，似乎还没平复心情，我从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并未打算开口，我将盖子拧开递给她，等她喝了几口，我才问，“然后呢？”

她把水递还给我，说，“然后我就打算起来啊，可是右腿使不出力气了，我靠，我当时吓坏了啊，我没知觉啊，太可怕了当时那感觉，你明白吗？我当时什么也没想，我是说，我以为我遇到这种事我会想着‘靠，老子我还没享过福没恋过爱没花完钱呢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可是啊，没有，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完全蒙了！”

听她叙述完，我由衷地心疼她，我说，“卉，你现在腿没事了吧？”

她很欣慰地摇摇头，“不疼了……”

我忽然想到一点，问她，“为什么你倒地那一会儿没有想起你的存折呢？这么重要的……哎呦！”我一句话没说完整，我的肩膀就被狠狠掐了一下，顾卉现在行动不便，也只能这样报复我。我看着她，“你干嘛呢？”

“你良心被狗吃了吧？”

“……”我不说话，又在她受伤的腿上捏了一把，她说，“尼玛！你想谋杀老子啊？这腿残废了你赔啊？”

我呸呸了两声，说，“矫情的样儿？有那么夸张吗？是伤到骨头了吗？”

“废话！不严重我至于住院吗？”她对我翻白眼儿，“我一点儿也不矫情。”

我笑，顾卉这人就是矫情，“你能表现的像个病号吗？不知道的以为我是病号，你抢了属于我的位置。”说罢，我看向门外。

她不做声，显得没理。我回头看她，说，“下次遇事别那么夸张，别哭鼻子了……”

她打断我，“你才‘下次遇事’！”

我不介意她的话，捧着她的脸端详了几秒，“嗯，脸没事。”

她拍掉我的手，“要是我脸有事儿，我就真不活了。”

我点点头，这幅脸蛋长得够标致的，毁了确实可惜，我说，“顾姑娘，我原本以为，你会死呢。”

她瞪了我一眼，却没开口说话。大约沉默了三秒钟，我听到开门声，扭头就见厉水探进来了脑袋，她的头发长得很快，有几缕发丝遮住了眼睫毛，我很自觉地将视线落在她的左手上，她拎着一袋苹果和一袋梨，我狐疑的看向她的脸，是那种担忧的表情。我怎么看都觉得十分违和，我开始猜测，厉水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买了水果才来，是路过顺便，还是特意，无论哪一种，我都无法理解。我是说，在得知顾卉车祸那么严峻的情况下，她是怎么做到先去买了水果才来医院的？或是她已经来了一趟了不成？可是这想法在下一秒就被顾卉那傻叉激动的语气给否定了，“呦呵？亲爱的……你买了水果？快给我削一个我尝尝！”

她激动的坐起来，受伤的那支腿又开始发作，痛的她吸了口凉气，继续躺回去。我不禁笑出了声，厉水将水果往桌上一放，坐在床沿上，端详了半天，说，“哎呦宝贝儿，那么严重吗？”

顾卉一听就暴躁了，来了一句你什么意思？而我想的是，厉水把顾卉的伤想象的没那么重，然后买了水果来？

厉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盯着她的水果看很是理解，她说，“我还没那么无情，顾卉给我打电话时声音大的渗人，我几个同事都听得到，而且……”她看了看我，又说，“她还有闲情逸致的跟我吐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想，她是没什么事儿的。”

我了然的看顾卉，她将被子一扯，盖住脸，声音闷闷地道，“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们一句——病人是不能受到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