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雨清宵

第十一章　　风雨清宵
　　霜林尽染，薄雾飘飘，这莫成山上的景致实在让人留恋，只是或许我注定不属于这里，注定不能逃离大兴城。
　　我在这里风平浪静的呆了这么长时间，却不晓得整个皇城因我的失踪而变得紧张。
　　张大爷进城后见着了寻我的皇榜，那画上的女子正是他从河里救的那个女子。老人家一辈子生活在村子里，哪里见过什么大世面。他颤颤巍巍的连家都没有回，便上了这莫成山上跪在我面前：“拜见···拜见太子妃。”
　　彼时，我正在小院儿里，何隐静静的看着书，木兮在教我识药材。
　　木兮看到张大爷跪下，便问道：“张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张大爷又连连拜叩：“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娘娘。”
　　木兮碰碰我，十分奇怪：“大爷说的什么啊？什么娘娘？”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他扶了起来，自知纸包不住火终有泄漏的一天。何隐把书扔到一旁，朝我走来，目光里又恢复了那种狠厉，仿佛要把我看穿：“太子妃？你便是当今太子的嫡妃元氏？”
　　我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我还未回答，他却哈哈大笑，随即甩了袖子背手说道：“你马上离开这里，老夫只当从未救过你。”
　　木兮跑过去拉着何隐的袖子：“师父，杨姐姐不是有意瞒你，你就原谅她吧。”
　　何隐哼了一声：“你还叫她杨姐姐？她是东宫的太子妃元梵修。”
　　我低下头，让眼泪直直滴下，又抬起头说道：“我是太子妃也好，杨梵儿也罢，这半月的相处，难道只因我的隐瞒便要如此吗？我以为神医从来不被世俗礼教所扰，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梵儿的假想罢了。”
　　我说完此番话，便欲离开，寻我的诏书已经下达各地，所有人都知道，帝国的太子妃在回大兴城的路上失踪了，这样沸沸扬扬，我也只能回去。
　　如果可以，我愿意终其一生，再也不愿回到大兴城，或许我可以选择在这乡野间过着安稳的日子，然后平安地度过一生。
　　我却不得不回去面对，不得不去和云初容勾心斗角，即便是拼的你死我活，即便是遍体鳞伤。
　　我走到竹门旁，何隐冷冷的说：“原以为是知己相交，却未曾料想是这般结局，你是谁本不重要，只是来了我的莫成居，便没那么容易离去。”
　　他快步到了我面前，反手钳住我的双手：“既如此，你便该给我一个交代。”
　　何隐让木兮送了张大爷下山，我与他分坐在屋子里的木桌两面，他看着我平静的双眸，说道：“你为何会落水？”
　　我盯着他：“如此质问我，是否太不公平？”
　　“你想怎样？”他问道。
　　我笑道：“不如用我的秘密换你的秘密，如此，我们都不吃亏。”
　　他瞪了我一眼：“倒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倒是答应了你便也无妨。”
　　我便向他讲述了嫡妃被宠妾谋害的经过，他听了沉默不语，我看着他的样子，好笑道：“不必可怜我，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我咎由自取，不值得人可怜。”
　　他叹了口气：“你要问我何事？”
　　我对他有很多疑问，却也明白有些话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出实情，倒不如不说的好，只是有一件事儿却是必须要问清楚的。
　　我抬眼问他：“你对木儿，究竟是利用？还是真心实意的把她看做徒弟，看做女儿？”
　　我说这话时，手心里满是冷汗，甚至突然为自己的大胆而后悔，何隐这个人绝不简单，我不在乎他与皇族与大兴城有什么纠葛，只是木儿这丫头，实在不该为他利用。
　　有一瞬间，我真害怕何隐会杀了我灭口。
　　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故，致使容颜尽毁，这样高贵的气质，又怎会沦落在此？他不甘心了此残生，却也不该让一个小丫头替他背负着一切。
　　何隐转过头看向远方的枫林，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宝石的红色，虽隔着面具，但我晓得，此刻他的面上必定是温柔的，良久，他似是想通了一般，缓缓说道：“你说的是，她不该活在我的阴影里，是我对不住她。”
　　我点头：“明日我便要回大兴城了，今日便正式向你道别。”
　　他站起身来往屋子里面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说道：“让木儿陪着你吧，她跟着我，终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
　　我没有说话，只静静坐着发呆，大脑里一片空白，直到木兮回来，她坐在我身旁，以为是何隐要赶我走，便安慰我道：“杨姐姐，你不要难过，等师父气消了，他便会改变决定的。”
　　我心里很乱，却还是开了口：“木儿，你跟杨姐姐一起回大兴城，回东宫好不好？”
　　我晓得这丫头是舍不得离开她师父的，她瞪大了眼：“不行的，杨姐姐，我不能离开师父。”
　　何隐恰好从屋里出来，道：“木儿，你随为师进来。”
　　我进了别屋，整整一天只听到木兮的哭声和哀求声，何隐发了很大的脾气，木兮哭喊着让师父不要赶她走，到了晚上，木兮呆呆的进来，双眼红红的，对我说道：“杨姐姐，木儿愿意跟随你。”
　　她说完这话，十分平淡的收拾着行装，眼泪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自觉愧疚，却也不能安慰，只得任由她去了。
　　整整一晚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第二天一早，我便准备着下山。
　　何隐似乎很早便出去了，我和木兮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只在书房发现一张字条，大意便是要木兮好好服侍我，嫁个好人家，方可回来看他。
　　木兮把那张字条叠好放在衣服前的荷包里，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师父也是为你好，日后还会回来的。咱们走吧。”
　　木兮擦干了眼泪，随我一同下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