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成居忧

第十章　　莫成居忧
　　何隐回来的时候，暮色四合，我和木兮已经做好了饭菜，在一旁熬药，我正拿着一本兵书看着。
　　他进了屋，木兮皱着眉说道：“师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晚上蛇多，以后不要回来这样晚，木儿会担心的。”
　　何隐点头，把盛满草药的竹筐放下，我站起身来，他正好看到我，我便微微颔首：“何神医，打扰了。”
　　他倒是十分平淡，没有像我料想的那样发脾气，木儿十分欢喜的拉着我过来，对何隐说道：“师父，您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今天的饭菜是我和姐姐一同做的呢。”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怪异，木兮一个劲儿的笑着给他夹菜，他却依旧十分冷淡，倒是木兮像是见怪不怪了，依旧笑着。我盯着何隐，倒还真是个怪人，这般乖巧的姑娘，如此其乐融融不是更好，何必绷着脸呢？
　　我吃完碗里的饭，放下筷子，说道：“何神医，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对您说句谢谢了。”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死不了是你的造化，与我又有何干？明日且下山去吧！”
　　木兮劝道：“杨姐姐也是好意，师父，不如让她在这里多住几天，等到身子好了再离开也不迟。”
　　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杀意，我没有看错，随即他便问道：“你姓杨？”
　　我迟疑的点点头，他却忽然恢复了常态：“既如此，便在这山上住下吧。”
　　晚上我与木兮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来，木兮坐起来，轻声问道：“杨姐姐，你睡了吗？”
　　我也坐起来，木兮抱着被子的一角：“杨姐姐，你多留几日吧，木儿从小和师父生活在这山里，也没有旁的亲人，今日师父多吃了半碗米饭，必是你做的菜合他的口味，你可要好好教我做菜。”
　　我点点头，疑惑的问道：“木儿，你师父不像是山野大夫，你说和他生活在这山上，你的父母呢？”
　　“我的父母早死了，若非师父收留了我，只怕已经饿死了成了孤鬼。”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师父是我最亲的人，可是我看得出来，师父过得很不开心。”
　　她说这话时，听得出来她很难过，我叹了口气：“你既唤我一声姐姐，那姐姐便告诉你，你师父无论有什么心结，终有一天会解开的。”
　　我们相谈了半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等到梳洗好了，便看到何隐斜倚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书，一旁桌子上放了两碗粥一叠咸菜。
　　我和木兮喝完了粥，木兮便开始晒草药，我本打算帮忙，但木兮说我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应当好好养着，我便坐在竹凳上，良久，我走到何隐的身旁，他依旧是一件玄色的衣袍，只是不是原来的那件，这件衣服更显得他冷漠了，我定了定心神，说道：“神医？”
　　他听着我叫他，便抬起头来，把书放在腿上。
　　“恳请神医收我为徒，杨梵儿无家可归，还望神医教我个生存之术，一可治病救人，二来，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我说的非常诚恳，昨夜几乎是一夜未眠，我想了很多，或许重生一世，也可以有不一样的一生，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离开东宫，摆脱掉太子妃的身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对于父皇母后，对于父亲，对于杨谅来说固然没有良心，可我已经决定，这次，便要自私一回。
　　何隐看了我一眼，虽隔着面具，我却依然感觉得到他皱着眉，他沉默了半晌，道：“既如此，你便留下吧，学完医术后便尽快离开。”
　　我十分高兴地点头，他却依旧淡然的把书翻了一页，云淡风轻的样子倒还真像个隐士。
　　我抬眼看着那块“莫成居”的牌子，莫成莫成，这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在这里住了半月有余，才渐渐发现，何意并非是那般心冷的人，比如，他会记得木兮的生辰，他会每日抽出一些时间来教木兮练字······他也只是偶尔看看医书，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看兵书，有时候一天也不会多说几句话，倒是我和木兮一直说说笑笑，使得这空空荡荡的院子热闹了不少，若非有木兮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一直陪在他身边，恐怕这样的性子，当真会抑郁致死。
　　我也渐渐胆子大了起来，有时候也会和何隐开开玩笑，当我给木兮画了一幅画像之后，木兮很是欣喜，便缠着我要我给何隐也画一张。
　　我拿起笔，此刻何隐就在外面的架子旁把各种药材放在不同的盒子里，我偷笑着，画了何隐的背影，只是那片药材，竹屋的背影，却被我换成了金戈铁马的战场，黄沙漫天，横尸遍野。
　　原本只是玩笑之意，却没想到不知何时何隐已然站在我的身后，木兮与我均吓了一跳，我转过身来，有些不安：“神医。”
　　他拿起画，那边缘处的墨汁还未干，我自知犯了大忌，便连忙说道：“神医莫气，我···我只是······”
　　何隐面具下不知是什么表情，木兮也不敢说话，他拿了画出了屋子，仰天大笑，我和木兮跟在身后，不知所措。
　　他转过身来：“你还真是大胆，何某人不问世事隐居在这山中这么多年，心里早就和这青山绿水相连，你这样做，岂不是有心嘲讽我？”
　　我听他这样说，倒不害怕了，便上前一步道：“哦？以我来看，神医不属于这里，也不应强留在这里，所谓心之所向，意之所留，神医的心，不是这小小天地可以容的下的。”
　　木兮轻轻碰碰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既来之，则安之，神医何必如此痛苦，眼前的或许是更好的。”
　　他狠狠地盯着我，我也不躲闪，半晌，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是激动又是感概：“好个‘心之所向，意之所留’，老夫的心思竟被你猜得一丝不差，看来，姑娘的心胸，是多少个男人都比不上的。”
　　我松了口气，道：“神医谬赞，梵儿也不过就事而论。”
　　他与我谈论了许多，说是自小便想着报效国家征战沙场，却被宇文赟那个昏庸皇帝屠了满门，有幸大难不死，逃出来后心灰意冷，便在杏子林里和一位道士学习医术，自此，家国两相忘。
　　这话里有多少真假，我不得而知，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秘密，我从来不想深究，我看着莫成居的牌子，只希望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够平安喜乐，希望大隋的普通百姓都能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