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花开不久

第十九章　　花开不久
　　自父皇生辰以后，我与杨勇便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我尽心尽力的教导杨俨，他则专心地辅助父皇处理国政，谁也没有再次提起云初容。
　　杨谅因是最小的儿子，所以也是最晚离京的，我便带着俨儿和他把大兴城周边的美景看了个遍。
　　唐国公李渊因上次的偶遇倒是与我们来往密切了些，每次游玩时都会同我们一道，我看着木儿羞红的双颊，自然晓得是怎么回事。只是李渊已有了发妻窦氏，孩子都生了好几个，我想起何隐的嘱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木儿嫁过去做侧室。
　　李渊此人，心机深厚，断然不是交心之人。
　　杨谅与杨俨的关系突飞猛进，甚至都比过我这个母妃了。自然也知晓了当日“兔子”之事，他心血来潮，又亲手做了好几个风筝送给俨儿，俨儿更加亲近杨谅，他便隔三差五的来东宫陪着俨儿玩。
　　到了秋日，母后生辰完后，他才姗姗回到封地，日子便也过得平静。
　　转眼到了开皇八年，父皇设淮南行台于寿春，准备攻打陈国，完成一统大业。留皇太子勇留守大兴城处理朝政，以晋王广为尚书令，全面负责灭陈。同时派秦王杨俊出襄阳，清河公杨素出永安，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蕲州刺史王世积出蕲春，庐州总管韩擒虎出庐江，吴州总管贺若弼出广陵，青州总管燕荣出东海，所有军官，皆受杨广一人节度。
　　陈国的皇帝实在昏庸的紧，就连臣子也是无能之辈，甚至以为有了长江天堑便可以永保太平。听说我朝的军队到了建康城下，皇宫里还是莺歌燕舞，君臣酣歌，宫女们吟唱着新作的《玉树后庭花》，皇帝与贵妃笙箫饮酒作乐连夕达旦。
　　听闻陈国的贵妃张丽华发长七尺，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如远山，顾盼之间皆是多情，陈国国主陈叔宝甚至两次下跪于美人之下。祸国红颜，城破的那日，被长史高颖所杀。
　　陈叔宝闻兵至，与妃张丽华、孔贵嫔投了景阳井。辘辘转转，繁华旧梦，井底胭脂联臂出，从此君王成笑柄。
　　仅仅一年，陈国灭，南北统一，大业成矣。
　　而与大隋将士一起回城的，还有陈皇宫婀娜多姿的亡国公主们。昔日高贵的公主们一夕之间成为皇宫掖庭的宫女，时移势迁，世事多变，富贵荣华不过一瞬。
　　为了安抚陈国贵族，选出了陈宣帝的第十四女宁远公主与第二十四女临川公主选为嫔妾，却是有名无实的，父皇母后情深意笃，宫里的妃子大多是个摆设。
　　我嫁给杨勇之初，满心希望能得到像父皇母后一般的感情，再不济，至少能像一个普通的妻子一般得到丈夫的疼爱，可是我的夫君并不喜我，我的良人并非良人。
　　我第一眼见着宁远公主时，她不过是掖庭的奴婢，一个亡国的公主在别国的皇宫，哪里能有什么好的待遇。倒是这个公主似乎很有心计，卑躬屈膝的样子完全没有公主的娇气，倒生生让人生出怜悯之心来。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低下身子，恭顺的眉眼，瘦小的身子：“回太子妃，女婢叫慧儿。”
　　果不其然，这个唤作陈慧儿的江南女子，实在是会揣测人心，竟然可以让母后给她一个皇妃的位子，随侍在旁，简直抵得上母后的女儿了。
　　我不知为何，见她的第一眼便不喜她，只觉得她隐忍的双眸里埋藏着深重的仇恨。这倒是和兰陵公主不谋而合，小公主一见到这个女子便不给她好脸色，时常让母后很为难。
　　灭陈之后，杨广和清河公杨素立得大功，杨广进封太尉，杨素进爵为越国公，任内史令。
　　每日见到杨勇笑意盈盈的，我不禁忧虑起来，杨广之功最高，难说他是否现在就有夺太子位的心思。杨广心思缜密，胸怀大志，杨勇哪里是他的对手呢？
　　我决定去找杨勇商议一下，毕竟若他被废，遭殃的可是整个东宫，我在东宫转了一圈，也未曾见找他，想他可能是进宫了。却发现东宫的最北端的荒院多了侍卫把守。
　　这本是一处废弃的宫殿，何故要这么多人把守呢？我便绕过竹林来到后墙，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男女调情的声音，再仔细一听，是杨勇和云初容的声音。
　　我才明白为何杨勇一连好几个月不曾去洛州，原来是他趁着父皇母后在寿春行宫之时，偷偷把云初容接回来了。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直到傍晚，俨儿还未回来，善儿找遍了每个宫殿都说没有寻找到。我便提了盏灯笼，把整个东宫所有的婢女奴才侍卫都召集起来，来到东宫后面的偏院。
　　我对善儿说：“若是一炷香后本宫还未出来，就即刻前往皇宫禀告皇后。”
　　我正欲进去，韩右挡在我的面前，冷毅的眸子里透着深深地无奈：“主子，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我冷冷看着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韩总管，本宫未曾想到，有一日你也会瞒着我。”
　　他缓缓走到一旁，我看了他一眼：“若韩总管还认我这个主子，便好好替本宫照顾好善儿木儿，免得被一些愚蠢之人伤着了，便是当真对不起本宫。”
　　守着的侍卫看着我这么大阵势，也没有拦我，我进去时，才发现里面全是新装过的，比之和风苑更甚，简直成了世外桃源了。
　　我进去时，杨勇与云初容并杨俨杨裕正在吃饭，杨俨见着我，即刻跑到我身边来，委屈唤道：“母妃。”
　　云初容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对一旁的婢女说道：“原来是姐姐，香儿，再添一副碗筷。”
　　俨儿红着双眼，摇晃着我的手：“母妃，咋们走好不好，俨儿不想在这儿吃饭，俨儿想吃母后做的饭。”
　　我搂住他，冷冷道：“云初容，谁是你姐姐？还有太子殿下，金屋藏娇，就不怕让旁人撞见，朝野非议？”
　　杨勇面上尴尬，他轻咳了一声：“元儿，坐下来吃饭吧，一家人一定要这样么？”
　　“一家人？殿下真好意思说，元梵修身份再卑微，也不会和这个蛇蝎女人是一家人。”
　　我心里明白，他这样做是有意让我接受云初容，让大家都好下台，可是我的恼怒就是控制不住，就是忍不住要激起杨勇的怒火。
　　“殿下，你看姐姐，我······”，云初容委屈的说道，倒像是我是一个泼妇一般。
　　杨勇这次却没有顺着她：“你住口。”
　　他依旧用请求的目光看着我：“元儿，先前是容儿错了，如今一定要闹得都不安生么？你就大人大量，原谅她吧，就算是看在俨儿的面上，毕竟，她是俨儿的生母。”
　　俨儿依旧在我怀里哭泣，一直喃喃道：“母妃，咱们走吧，母妃，我不想在这儿。”
　　我看着云初容装出小鸟依人的样子，心口一阵绞痛，便牵着俨儿的手，缓缓的走回寝宫。
　　一群人跟在身后，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回了寝宫，让善儿把灯点着，便让所有人都出去，为俨儿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臂上竟然有几道抓痕，隐隐渗着血。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才哭着告诉我，方才父王带他去吃饭，杨裕弟弟看见了我先前戴在俨儿身上的貔貅，俨儿不给，云初容硬要他给弟弟玩，俨儿便死死攥着不放。争执之下，云初容的指甲顺着俨儿小小的胳膊划下······俨儿问我：“母妃，父皇说那个坏女人是我母妃，父皇是骗我的是不是？”
　　我为他的胳膊敷上药，哽咽着说：“是啊，你父皇骗你的，俨儿，你记住，你的母妃只有一个，就是我。”
　　他坚定的点头：“等俨儿长大了，一定要把世上最好最好的东西给母妃。”
　　云初容，你知不知道，俨儿有多么懂事，你是他的亲生母亲，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