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决绝王妃

第四十六章　　决绝王妃
　　杨勇一副沉闷的样子，和他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我只当是他累了，或者是因为杨裕，追问之下，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明克让因病逝了。
　　他道：“原是不想让你担忧，却还是让你知晓了。”
　　我还是不能相信：“昨日明黎之不是还说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啊，怎么说去便去了呢？”
　　他叹气：“昨儿只怕是回光反照，今日一早明黎之看他时，才发现没了气息。”
　　那日匆匆一面，竟然是最后的一面。他性情豪爽，一生自由洒脱，虽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也是很好的，这样开朗的人，难道不该是长寿之人？
　　杨勇与他是至交，自从明先生入隋以后，他与杨勇性情相投，乃是忘年之交，我与他交情不浅，尚且如此难过，换做杨勇，内心中的悲痛自是百倍之多，他不与我说，是怕我难过，而他却还不是自己一人受着。
　　我缓缓开口：“殿下，你说过的，元儿不会有事瞒你，你却也不要憋在心里，若是难过，也不要憋在心里。”
　　他怕是以为我会沉浸在悲伤中，却没想到我会如此安慰他，他抬起头盯着我：“本宫今日才发现，你果真同别的女子不同。”
　　我迎上他的目光：“殿下也与旁的男子不同啊！”
　　“哦？哪里不同了？”他颇有兴致的问。
　　我咬着嘴唇，做思考状，过了一会儿才道：“就不告诉你”。
　　他噗嗤笑了，我看他终于不再紧蹙着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他的难处，身居高位，就有高处不胜寒的悲凉。
　　他抱着我，开始给我讲明克让波折的一生以及他卓越的才华，说到最后，他沉沉道：“明克让与姚察二人，乃是本宫的知己好友，自古知己难求，他们从未是我为太子，把我当真心朋友一般，今日之事，让本宫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满脑子都是那个黑衫头发半白的风趣老人，他会笑呵呵的打趣，会在游宴上谈笑风声、谈古论今。他给俨儿授课时，从不像无聊的夫子一般，而是万卷书册皆在怀中，万般豪情如日凌空。
　　我问杨勇：“俨儿可知晓了？”
　　“还未与他说。”
　　“明先生教他经义人伦，恩情重大，如今让他也去尽一份孝吧。”
　　明克让的丧事办的很朴素，我与杨勇亲自前去吊唁，等到傍晚回到东宫，却有宫里的人传话来说，秦王过几日便要回京了。
　　却还带过一个更大的消息，秦王妃崔氏在瓜中下毒，意图谋害秦王。
　　过了几日，秦王杨俊回了大兴城。因中毒之故，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我在千秋殿见着他，他吐了一口鲜血，见我与杨勇来了，便想要起来行礼，我连忙让宫女扶他躺下，杨勇问他：“三弟，如今回了皇宫，便好好静心养病。”
　　母后随后也进来了，她看见被子上残留的鲜血，眼泪便掉下来了，杨勇连忙扶她慢慢坐下，母后用帕子为他轻轻擦拭嘴角：“俊儿，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会好的。”
　　杨俊笑着，拉着母后的手，微弱地喘着气：“母后，俊儿很想你，也很羡慕皇兄能陪在父皇母后的身边。”
　　“傻孩子······”，母后哽咽着，“你这般听话懂事，母后心里觉得十分对不住你。”
　　崔湖儿是母后挑选的秦王妃，出自河东大族崔氏，是地位高贵的组长大小姐。如今崔氏下毒，母后除了对儿子身体的担忧，便是愧疚了。
　　“母后”，杨俊道，“是儿对不住您，而这般大了，却还让你担忧，实在是大罪过。”
　　母后亲自喂了杨俊药，又看他不一会儿便睡了，便对我们说：“勇儿梵儿，你们也先回东宫。”她也起身：“本宫也要回甘露殿，皇上为了此事，中午也未曾用膳。”
　　我与杨勇走在路上，却有一个小宫女一路跑着喊着：“殿下、殿下留步。”
　　善儿训斥道：“你是谁？惊扰了殿下，可知该当何罪？”
　　小宫女气喘嘘嘘的，飞快的行了个礼，才道：“秦王请太子妃千秋殿一叙。”
　　杨勇诧异地看着我，我亦觉得奇怪，问道：“殿下可说了是何事？”
　　她摇摇头：“殿下未曾言及，只说望娘娘务必前去，求娘娘了。”
　　话说到这儿，她竟然扑通给我跪下，“求殿下娘娘了。”
　　杨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细心的为我整理好发簪，柔声说道：“如此便去吧。”
　　我来到千秋殿，杨俊屏退了一干宫婢，独留下那刚刚传话的小宫女，这宫女应是他从封地带来京的，所以比起旁人来，更加信得过罢。
　　杨俊咳嗽着：“皇嫂，你可知道湖儿的消息？”
　　我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知他对崔湖儿究竟有什么情感，是爱多还是恨多？杨俊与杨勇不同，他能容忍崔湖儿的任性到今日，也未曾向母后说过一句不好，如今又特意问我这话，我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意，饶是崔湖儿大胆，又如何会做出投毒这样的事。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显然这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跟他说实话，或者父皇的圣旨还未曾在后宫传开。
　　他看我长久不言，急道：“我只想听句实话，还望皇嫂告知。”
　　我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父皇已然下诏，赐死崔氏。”
　　他听了这话，又吐出一口血来，小宫女忙给他擦干净，他说：“欢樱，给本王倒杯水吧。”
　　他又痴痴地笑了：“都是我对不起她，她性子烈，一心想要了我的命，却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或者说，是我害了她。”
　　我不解他的意思，他又说：“烦劳皇嫂了，若是杨俊日后有什么不测，还请皇嫂照拂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他神色悲痛，不是因为中毒，显然崔湖儿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其实他早已预料到了，却偏偏不死心要证实一下，我站起来：“莫要说这样的话，你好好养病，才能让父皇母后放心。”
　　我走出去，善儿道：“主子，殿下在延喜门等您。”
　　我到了延喜门，上了马车，杨勇虽然心有疑问，却一句不问，只是为我拿来披风盖上。
　　我问他：“殿下可知，崔妃与秦王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俊儿多了几个姬妾，那崔妃向来性格暴躁，看俊儿不宠她了，便动了杀心。”
　　“没有了？”
　　“没有了。”他好笑的看着我，“你这小脑袋里想什么呢？”
　　我向他说了杨俊问我崔妃之事，他想了想，说道：“你不知道，这崔妃虽是母后挑选的，却是她与俊儿相识在先，早已暗生情愫，私定了终身。后来到了选妃之际，杨俊便把这女子的情形给母后说了，父皇母后觉得崔氏出自河东大族，又是外祖母侄子家的孩子，品行也还好，便也就同意了，却不想如今出了这事。”
　　我才明白，崔湖儿生气是因为爱，恨也是因为爱。只是当爱成了恨，便失去了它该有的芳香和美好。由爱生忧，由爱生恨，由恨生悔。
　　这是多么惨烈决绝的女子，背叛了宁可毁了。我想起当日青黛玉面的巧笑倩影，那对满眼情意的小夫妻。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否闪过“后悔”？毕竟，杨俊的心里，有一个完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