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山高水长

第五十章　　　山高水长
　　高良娣到清岚宫时，我与杨勇正在喝茶，院儿里月光冷，寒烟衰草凄，风吹着带着浅浅的寒意，倒是屋里灯烛闪闪，暖意浓浓。
　　这茶是晋王夫妇从江都带来的，是今年初春新采的茶。
　　高良娣带着杨该进来，不由分说便直直跪在杨勇面前：“臣妾知错了，请殿下责罚。”
　　我方才想起今日之事让我大为恼火，虽然小孩子吵架是常有的事，让我恼怒的是，让旁人白白看了笑话，后院不和，会让杨广抓了把柄。
　　我让善儿告诉高良娣，杨裕既然叫她照管，便该做到一个尽母妃的职责，这事幸而没有闹大，只是如此丢人之事，日后当怎么做，叫她自己看着办。
　　我却没想到，她会选择这个时间来，故意让杨勇知晓，谁都知道杨勇宠着杨裕，这是要故意来让我难堪。
　　杨勇把茶杯放下，皱着眉：“你又怎么了？”
　　高良娣跪着不起，又磕了个头：“都是臣妾不好，没有教导好裕儿该儿，让他们今日与河南王长宁王发生了冲突，求殿下恕罪，都是臣妾的错。”
　　杨勇看了我一眼，我咳了一声，道：“高良娣，你先起来吧。”
　　高良娣却依旧长跪不起，委屈地说着：“臣妾不敢。”
　　不敢？我盯着她，声音万分冷淡：“既然不敢，那便跪着吧。”
　　她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我亦没有好心情，也不在意杨勇知道了会作何反应，她既然不识好歹，我便奉陪到底，当初我还以为她是高颖的女儿，大家闺秀，教养自然是不错的，甚至还为她求得那样的诏书，一切不过是自作多情。
　　这个女人，终归是靠不住。
　　高良娣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便抬起头来看我。我冷笑道：“太子府的堂堂良娣，唆使两个郡王在外人面前挑起事端，你确实有罪。”
　　“我······”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她还以为我是那个任人摆布逆来顺受的元梵修吗？
　　杨勇不明所以，喝了一口茶：“梵儿，怎么回事？”
　　我不去理会杨勇，“高良娣，你既是来请罪的，便明明白白告诉殿下你犯了什么错。”
　　高良娣哭哭啼啼，妆都哭花了，杨该在一旁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拉着杨该又磕了一个头，哽咽着：“今儿早上晋王妃带着河南王杨昭来了东宫，后来长宁王带着河南王来了后面的花园，裕儿和该儿也在那儿玩儿，四个孩子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臣妾自以为无愧于殿下，对裕儿该儿都是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殿下您是知道的，裕儿该儿都是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姐姐却叫一个下人来指责臣妾管教无方，臣妾当真是没脸做人了。”
　　杨勇皱着眉看着我：“打架了？”
　　我点头，心里还是有一丝畏惧。杨勇转过身，叫来善儿：“把裕儿叫来。”
　　屋子里都静了下来，我又倒了一杯茶掩饰自己的畏惧。高良娣抹着眼泪，我看了看杨该，许是被他母亲拉来的，十分不情愿。
　　不一会儿，杨裕便来了，他向杨勇行礼，问道：“父王可是有什么话来问儿臣？”
　　他又看着高良娣与杨该，皱着眉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父王，你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说，此事本就是杨俨和杨昭不识好歹，儿臣与该弟弟好心待客，难不成还有错了？”
　　高良娣也说道：“原是河南王家教不好，如何姐姐不偏袒自家的孩子，一心向着外人？”
　　我默不作语，知道今日必然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以杨勇对杨裕的疼爱，哪里还来辨明谁对谁错，又怎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是旁人也便罢了，更何况是河南王杨昭。她明明知道晋王府与东宫关系不好，以此来激怒杨勇，真是高明。
　　杨裕凑到杨勇的身旁：“父王，这个女人害死了母妃，如今又来冤枉我，你休了她。”
　　杨勇闭上眼，半晌，严厉地说：“裕儿，给你母妃道歉。”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高良娣也没有料到，杨裕张大了嘴：“父王，你说什么，你让我给这个毒妇道歉？”
　　“怎么，没有听清？本宫要你给你母妃道歉。”
　　“不父王，你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是不是？这个贱女人，是她害死了我母妃，是她害死了我母妃。”
　　杨裕大声喊道，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勇会让他给我道歉，就连我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杨勇把杯子摔在地上，众人都心里一惊。“裕儿，你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本宫告诉你，元梵修是东宫的太子妃，你若不认她做母妃，就是不认本宫做父亲。还有你，高良娣，尊卑有序，若是你对本宫不满，本宫可以向二圣请旨放你自由，好大家干净。”
　　如今这种局面，倒叫我不知如何自处。我只是低着头静待着事情的发展，既然杨勇不会怪罪我，我亦不去掺和，只是这事是因我而起，杨勇这般待我，我亦不想他为了我而与儿子闹得不和。
　　我拉了拉杨勇：“是臣妾大意了，对裕儿太过苛责了。况且不过是小孩子闹别扭，没什么大事的。”
　　我亲自把高良娣扶起来，她自然是极不情愿，却还是起来了，“今日之事是本宫考虑不周，让妹妹受委屈了。”
　　杨勇的脸色逐渐缓和，我趁机说道：“如今天色晚了，你们先回去吧，殿下明日也要早朝，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高良娣唯唯诺诺，杨裕却是不依，他向我走过来死死拽住我的衣袖，“你这女人，可还真会演戏，怎么，还想在父王面前做好人？”
　　杨勇挡在我的面前，“看来高良娣果真是没有教好你，让你如此放肆大胆，竟然敢辱骂你母妃了。”
　　杨裕正处少年，正是反叛的时候，况且杨勇从未如此严厉地责骂过她，自然是又生气又难过，他愤愤道：“不是她没有教好我，是你没有教好我，谁让我从小就是没娘疼的孩子。”
　　说罢便转身离去，杨勇听他这么说，心里对杨裕的愧疚感便浮现起来，他叹了口气，让高良娣离开，便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这样的结果让我始料未及，良久，他失笑：“都是本宫把裕儿惯坏了，倒叫你为难了。”
　　我把他皱着的眉头用手弄平，他拉住我的手，“明日去秦王府看看吧，五妹妹也去。”
　　我的眼睛红红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却还是笑着说“好”。
　　他为我擦干眼泪，“怎么了，为何去秦王府便这般激动？”
　　我转过身，“为何要这般维护我？”
　　杨勇道：“本宫先前在仁寿宫告诉过你，你是我的妻，不会再让你受委屈，高良娣日后若是对你不敬，本宫定不饶她。”
　　我诧异的望着他，“你都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本宫是东宫的主人，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他一脸的高深莫测。
　　“说，这宫里，谁是你的细作？”我质问他。
　　他笑而不语，我望着善儿子萸，还有宫里的一众奴才，“你们谁是殿下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细作，竟敢背叛本宫，怎么，本宫平日里对你们不好吗？”
　　宫人都默默不语，我的心情却渐渐好了，我不希望他知道高良娣的为人，不希望他知道高良娣一直在教唆杨裕为难于我，不希望他为此得罪了高颖。当他知晓了，我却庆幸他的维护和信任。
　　我还是在心底里默默发誓，我会做个好的妻子，不会再让他为了这些琐事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