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蓁姑娘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蓁姑娘
　　春夏之交，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外头太阳明晃晃地刺眼，杨勇带了今春的新茶，欢樱随侍一旁，取了山中的泉水来煮茶喝。
　　  我坐在石阶上，看着潺潺流水，整个山谷比外头要暗一些，坐在外头也不觉得刺眼。水里偶尔有小鱼游过，杨勇走过来坐在我一旁，道：“很久不曾这样放松过了。”
　　  “是啊！”我拔了一根细细的野草在河里搅来搅去，他拿了一块蜜饯塞到我嘴里。
　　  又喊欢樱把那一盘蜜饯拿到外头来，坐在石阶上悠闲地吃着蜜饯。
　　  我看向他，“你今日心情很好？”
　　  “是很好。”他轻声笑着，看着山谷的远处，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我拿起蜜饯放进嘴里，他依旧笑着，我碰了碰他，“你傻笑什么，难道是被蜜饯甜坏了？”
　　  杨勇搂住我的肩，低头道：“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我推开他，“你怎么这么肉麻，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我装作一本正经的沉思，“许是大病了一场，性情变了吧。嗯，定然是这样的。”
　　  我捏着他的脸，“你说得对，从今往后我要对我的夫君好一些，我的夫君受了这么些的罪，如今神智也不正常了，真是可怜啊！”
　　  “是啊！”他非但不恼，反而凑过来，正好欢樱端了茶来，轻咳了一声道：“陛下娘娘，请喝茶吧。”
　　  我往后退了退，憋笑接过茶来，杨勇略有些无奈，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又吃了几个蜜饯，我拦住他，“这些太甜了，你少吃些。”
　　  他放下手里的蜜饯，附在我耳边小声道：“下次咱们自己来这里，不带这些奴婢侍从。”
　　  我只笑而不语，看着欢樱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还在为我们未能远走漠北而难过，只是这世间之事原本就无法两全，我想要成全她，可她也不愿离开皇宫。
　　  在梵音谷一直呆到午后，杨勇还是要处理政务，便早早的回去了。他终于放心把手腕上的绳子解了，却递给我缠着一圈小银铃的镯子，让我戴在手上，我只要一走路，这铃铛便铃铃作响，他说听着这声儿，他就会很放心。
　　  我只得依言戴上。
　　  刚走出寝宫，还没走到温仪馆的大门，便有一个小珠子从草丛里直直抛入我的手中，我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动静。我便无奈对后面的侍从道：“你们都先回甘露殿吧，本宫想一个人走走。”
　　  众人都纷纷退下，我对欢樱道：“欢樱，你也退下吧。”
　　  欢樱虽然疑惑，却不多问。待没了人，我轻声咳嗽，举起手上的小珠子道：“出来吧。”
　　  花丛另一侧微动了一下，一个紫衣身形之人闪了一下退到我身后，一柄短刀贴着我的脖子。
　　  我轻声笑了笑，“你实在聪明，猜准了我会让他们都退下。”
　　  “那只能是你自己太笨！”
　　  “可是你没有想到，只要我喊一声，或者摇摇手里的铃铛，他们就会立刻过来，皇宫侍卫武功极高，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不会等到那一刻，我会先杀了你！”身后的人很沉不住气，即刻气势凌厉起来。
　　  我笑了笑，“这次你又错了。”
　　  我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侍卫横刀在紫衣女子的身后，速度之快，连我都小小震惊了一番。
　　  陈绩冷声道：“姑娘还是把刀放下，在下可以保证，我的刀绝对比你的刀快！”
　　  “你！”那女子怒火万丈。
　　  “我说过，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你不会杀我，可是那次之后，我想凡事还是不要太过自信为好。你若再轻举妄动，自己死了不要紧，若你伤了我，你以为陛下不会迁怒于王爷，你毕竟是王府之人，与我无冤无仇，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也想同你好好谈谈，你拿了王爷的令牌，回去也会被他发现吧。”
　　  她把刀缓缓拿下去，陈绩却不敢放松，转过身来横在我与那女子中间。
　　  我笑：“苏蓁姑娘，好久不见。”
　　  她冷冷看着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就是我死了，做了鬼也会缠着你！”
　　  我无奈，“本宫与你从来都不曾结仇，你何至于说出如此恶毒的话？你来不过就是想问问我为何不跟着王爷去漠北，你是来要解释的，为何一定要弄得你死我活？”
　　  她提起短刀，指着我道：“那你快说！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午后日头很足，站在这太阳底下又这样剑拔弩张，免不得一会儿便引来别人。我对陈绩道：“你先下去吧，本宫要和苏姑娘单独谈谈，陛下问起来，就说本宫去了温仪馆了。对了，不要向陛下提及此事，免得他担心。”
　　  陈绩犹豫，“娘娘，留您一个人太危险了，臣无法向陛下交代。”
　　  我说：“无妨，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会杀我了。”
　　  陈绩依旧不放心，拿着刀指着苏蓁，“把你手里的刀交出来！”
　　  苏蓁也知道陈绩的武功是在她之上，便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倔强。
　　  我道：“阿蓁，你随我到温仪馆的桃林去，宫里眼线耳目众多，实在让人不安。”
　　  她终于算是听了我的话一次，跟着我到了温仪馆的桃林里。
　　  此刻已是桃花败落的季节，树上长出了嫩绿的叶子，落红铺地。
　　  苏蓁道：“你向来是这样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人，若你从来不喜欢王爷，又何必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我苦涩地笑了笑，指着院子里飘零在地的大片桃花，偶尔有风吹过，嫩绿的叶子哗啦啦的响，“阿蓁姑娘，你看这桃花多娇弱，即便是开得最好的时候，也总会有花瓣被风摧残，如今尽皆凋零，风一吹便散了。桃花期很短，只能多看上几眼，这般才方不负这一生之短。可是纵然很短，很空灵虚幻，依旧值得人珍惜，不是么？”
　　  “可为何···为何王爷就不该是这一树桃花？明明他比皇上要······”苏蓁急问道。
　　  我想起梵音谷，又想起美人游、长相守，望着一地的落红轻声笑了笑，“从前我活得不明白，只觉得该为了自尊堵上一口气，后来我明白了，若你心中从来只有一个人，便再也容不下另一个，有时候爱也是恨，恨也是爱。阿蓁姑娘若是有喜欢的人，总有一日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今日来皇宫，不过是为王爷不平，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我只是个外人，干涉不得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王爷就要去漠北了，我会继续留在并州的王府里。今日贸然进宫也是苏蓁一人所为，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日后皇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写信给我。”
　　  我疑惑：“你不回杏子林？”
　　  “杏子林早就不是我的家了！”她故作洒脱地笑了笑，“王爷走了，小王爷年纪还小，还需要人保护。”
　　  我没有多问，从前她说她从来不喜欢杨谅，可次次为他舍命犯险，杨谅曾说过她已经不需要一直留在王府，可她却还没有回杏子林，难道王崇化一直放任不管？还有，她为何会说杏子林不是她的家？王崇化虽然脾气硬些，可向来心慈，怎么会不让她回杏子林？   她一如我初见她时，一袭紫衣，不过这次却是修身的紫色长袍，短剑别在腰间，不是浓妆艳抹倾城色，而是眉眼如星洒脱自如。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命运，不是么？
　　  我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女子的一生，究竟是为谁而活？